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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陶骧坚定沉浑的声音。
静漪受到惊吓,心跳仍然剧烈。她看向陶骧。
他的脸色愈见森冷,开口则波澜不惊:“我先带你离开。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廊上灯笼高悬,灯光却并不明亮。静漪只管看着陶骧,静静的只有微风在他们之间经过。她鼻尖发酸,轻声说:“你要和我说什么,可以在这里说的。”
陶骧一伸手,李大龙上来,将他的大衣交给他。他接过来抖了下,给她披在身上,然后径自走进房内去塍。
静漪看了眼在外头警戒的侍从。除了李大龙,今天他身边的侍从比平常要多几名。她想也许是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而她还不知道。
身上的大衣有他的味道。是淡淡的烟草味,和清新的皂香。在这寒凉的夜里,闻起来也有些冷冷的。
静漪随手关上了门,陶骧立于屋内,打量着这间布置简单的房间漓。
他看了她,说:“协议书在口袋里。”
静漪愣了下,伸手探进大衣口袋,果然有一个信封。
“字我已经签了。”陶骧坐了下来。
静漪打开信封,将里面厚厚的文件抽出来。最上面的一式两份,正是离婚协议书。她粗粗一看,一条条列的很清楚,内容并不复杂。而落款处,是他工整的字迹,写着陶骧二字,还有今天的日期,鲜红的印章。
她紧盯了这一条:二人育有一女,由男方抚养……双眼便模糊。
“陶骧,你还是……”她哽咽。
陶骧趁她看文件的工夫,已经从屋角桌案上取来了笔墨。他拿了毛笔,轻轻舔了墨,端正地置于她那一侧的砚台上,说:“三日之期未满,我已成你所描述之伪君子。看来你的人,比你想象的效率还要高的多。”
静漪怔住。
“奶奶从什川回来的路上被示威者围困,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后果难料。”陶骧缓慢地说着。静漪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陶骧平静地望着她,“我原本便无意将囡囡给你,这样一来,就更不会如你所愿。”
静漪手按在桌上,撑着身子。
“奶奶怎么样?”静漪问。
“你还关心奶奶怎么样?”陶骧反问,“你手握利刃之时,难道没想到,或许会有这么一时?”
静漪闭了闭眼。
山呼海啸般的游行队伍仿佛在从她面前走过……她紧咬着牙关,低声道:“我本意并非如此。”
陶骧看着她,并不发话。从他眼中,也看不出情绪波动。
静漪低了头,眼前笔墨纸砚具备,那纸上幻化出来的,竟是囡囡胖嘟嘟的面庞……她的手指触到笔杆,那面庞倏然消失。万箭穿心般,痛彻心肺。
“你能答应我吗?”她问。
“说。”陶骧说。
“保护好囡囡。”她说。
“好。”他说。
“答应我,永远不要让她来到这里,哪怕她闯了祸、犯了错……那我……就签这个字。”她看着他的眼睛。
“好。”他说。
“你答应我的这些,一旦有一天你做不到,我有权带走她。”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的女儿,是她骨中的骨、血中的血,要离开她,她肝肠寸断……她腿也发软,不得不用力撑着桌子,好半晌才能拿起那支笔来。
笔端有些涩,程静漪三个字笔画又甚多,她不得不停下来几次,才能写完自己的名字……手边没有印鉴,她看了一会儿他名下那鲜红的朱砂印,低头咬破了左手拇指。鲜血从伤口处冒出来,钻心的疼。她右手拇指帖上左手,沾了鲜红的血,按在自己的名字上,血迹和未干的墨迹混在了一处。
陶骧将手帕递上,静漪没接。
她捏着流血的手指,疼痛渐渐由指尖扩散到全身。她疼到发抖,连视线都在抖……她望着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稳如泰山的他,说:“我会回来接她的。”
陶骧取了其中一张协议书,叠好放在左胸前口袋里,说:“那些文契你收着。是你该得的,一样不会少。”
“囡囡,和时间,什么都补偿不了我失去的这两样……”静漪伸手将桌上的那些文契拿了起来,两三下之间,撕成碎片。然后她将腕上的金镶玉链子取了下来,置于碎片之上。金光玉耀之中,斑斑血迹更加触目惊心。“我要的,你再给不了我,陶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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