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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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船，双桅硬帆福船，停靠在市舶司近海。</p>

长近九丈宽阔二丈，底尖上阔首昂尾高，舵楼三重，双硬帆桅，船舷护以厚板，上设木女墙、炮床，比小快船高近三倍，在重帆齐过的市舶司外海面上如同一头巨兽。</p>

最让陈沐振奋的，是船舷八处炮床伸出的两口青铜炮管。</p>

“俞总兵临去广西前交代，要给香山千户所调一艘战船，要好船。说震慑夷人，小船不行。都司商量着要把新会船厂新造好的平头大沙船调给你，陈某跟你换换，这艘福船。”</p>

陈沐刚顺绳梯爬上船舷，就见主桅杆下有头戴凤翅兜鍪，内着铁扎甲外披青色袒肩宽袍，标准明朝武将装束的将官背对着他，声音豪迈动作潇洒。</p>

“嘉靖四十年福建五虎门船厂为戚家军所造，六年历经福建、仙游两次大战。船首撞坏过、船身被火炮击裂过。四十五年送到新会修补，转交广东水师，有些旧了。但当年五虎门给戚将军造船，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新会的平头沙船虽然大，用的却是杉木，挡不住番炮。”</p>

“就算卫所有工匠有船厂，一样的船，造价不少一千八百两。”将官转过身，露出浓眉大眼稍显富态同样年轻的脸，定睛在陈沐脸上，道：“清远的白静臣给我传信说过你，我是陈璘，广东南路守备。”</p>

“八百斤青铜佛朗机，四位河源打废的老家伙，营匠重锻一番，接战只能连发四炮，将就着用。”</p>

陈璘说着手抚过炮身，挥手指向船首，“船首一位五百斤发熕，都说能打三百丈，我没试过。新锻铁炮，只有船首能撑住后跃之力，别往别的地挪。”</p>

“船尾装猛火油柜，居高临下可烧四丈之敌。”</p>

说完，陈璘翻手向上，道：“别的没了，舵、缭、扳、斗、碇八名船工，五十五兵夫配齐，带上五艘快船，番夷倭寇片板下海，有一个算一个，倭船小且矮，碾着就过去了；夷船也不高，居高临下可用佛朗机鸟铳齐射；除非夷船形制颇巨，你就比他快，快船一拥而上，福船绕过去烧。”</p>

猛火油柜，同样是陈沐只听说过没见过的兵器，登上船尾舵楼，就见有一樽四四方方的大柜子，上面连着像打气筒般的东西，筒嘴能向外喷、筒尾像风箱拉锯，能来回发力。</p>

它喷的是猛火，不需要陈璘介绍陈沐就能想象它在近距离对敌船能造成多大伤害。</p>

“人人都能遇到伯乐，关窍是有没有让人赏识的本事。粮在五艘快船上，回去你就见到了，他们只给你拨二百石，陈某也没办法。”陈璘拍拍船舷的女墙，似乎有些不舍，转过头对陈沐笑了，道：“咱俩也算见过，这年头在广东海防见到个官位年岁都跟陈某差不多的，不容易。”</p>

“这段海防紧张，陈某就不在你这儿多留了，还要回去防着曾一本那王八蛋，不得清闲。”陈璘从头到尾没给陈沐说话的机会，挥手船上军丁跟着放下缆绳下船，乘上一艘快船，临走还立在船头背着手对陈沐道：“濠镜有事，派人去新会找我，告辞！”</p>

这就告辞了？</p>

这陈朝爵，跟想象中不一样啊！</p>

作为武将难道不应该去香山千户所喝两杯？</p>

真潇洒！</p>

陈沐目送陈璘乘小桨硬帆快船在浅海面上渐行渐远，抬手摸着佛朗机的青铜炮管，感受杀器冰冷坚实的触感，心中分外满足。</p>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火炮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手摸到属于自己的炮。</p>

至于都司少给自己送来二百石粮，少就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