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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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居正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开，短短数日之后，事情发展太快，以至于接近失控。</p>

张居正处两难之间，他可以不动声色，但冯保是绝对坐不住的，紧随其后的便是感觉要丢掉主心骨的李太后。</p>

自然而然，待到张居正向朝廷上表去职回乡守孝的时候，皇帝便下诏夺情，张居正几次婉拒，最后便顺水推舟地接受，谁都很难说清这究竟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双簧戏，还是半推半就之间的横下心。</p>

至少在陈沐看来，张居正起初想要回乡守孝的决心还是很坚定的。</p>

历朝历代，皆推崇以孝治天下，哪怕是张居正，也不敢开这个口，更何况他也是读书人，对这些纲常礼法人之常情不能免俗。</p>

倘若张居正生得早些，不守孝也没关系，但就在几十年前，《临江仙》作者杨慎的父亲历仕四朝的首辅杨廷和也曾经历夺情，任凭皇帝如何挽留，放下大权回乡守孝三年，被引为楷模。</p>

人们常常会拿张居正与杨廷和对比，因为那也是一位革除旧弊的改革家，而且得罪的仇家不比张居正少，当年甚至有人打算在杨廷和上朝的路上刺杀他。</p>

皇帝为夺情下的第一道诏书，是：“准过七七，不随朝。”</p>

这道诏书，是让他在北京府邸设灵堂，四十九天不必上朝。</p>

紧跟着，在张居正上本推辞后，下了第二道诏书：“朕冲年垂拱仰成，顷刻离卿不得，安能远待三年？”</p>

其实远在天津北洋的陈沐觉得，此时此刻，张居正回乡守孝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选择。</p>

天下间，有藏匿良田的，被清丈田亩揪出来；有上下其手的，被一条鞭法制止了；有浑噩渎职的，被考成法逼疯了。</p>

再加上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他得罪了太多人，还有谁能站在他身边呢？</p>

见风使舵人如果在利益交换中对他有益处，他也会用，但看不起。</p>

神中年的看不起向来不是藏在背地里说坏话，他会真的在明面上看不起，这些人即使受过提拔也不会与他站在一起。</p>

能剩下的，只有那些足够正直、为国的大臣。</p>

偏偏这一次，这些传统的读书人都会反对夺情，这会使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p>

一直以来张居正很有政治才华，深谙斗争手段，可这一次与他从前的一切斗争都不同，备受非议的尴尬处境让他不能像过去那样采取措施，极为被动。</p>

既不能进，亦不能退。</p>

陈沐知道皇帝连下两封诏书是在杜松回报的第八日，宫中将陈矩派来，说皇帝召他入宫，同时带来小皇帝对张居正的第三道诏书。</p>

“连日不得面卿，朕心如有所失。”</p>

这哪里是什么诏书？分明是情书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