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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关扼守,天塞控阻,漫道幽幽,绿意阵阵;高山夹道,袭面而来,依水迂回,缠绵婉转;丹水涛涛,轻舟激荡,飘摇千里,辗转而行;山形变幻,忽如罅隙,仅一马而过,忽如平原,放万马奔腾,前路若隐若现——
王凌过武关,进入山岭腹地,复行一日;见天色向晚,白马的脚步也缓慢起来,王凌便在谷口的客舍歇脚,安顿好白马,向店家打问,方知已到商地。王凌跪坐在窗前,借着灯光,从行囊中拿出舆图,仔细琢磨一番,心中暗自思忖:已进入丹水流经区域,按照舆图,已进入丹水腹地,一路上也未见蛛丝马迹,与云信相关的任何迹象——山间的习习凉风,缓缓而来,暑意也油然而去,沉沉睡意,在几觞薄酒里朦胧而上,王凌手伸进行囊,摸了摸安然的木匣,拿起行囊垫在脖颈处,便悄然入睡。
有贼人——抓贼人——抓贼人——一阵惊恐声中,王凌从恍惚中醒来,门外一阵追赶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行囊,不由得一惊,已无那熟悉的触感,头下空无一物,腾地坐起来——窗子洞开着,一片月光直洒在榻前,半个屋子便亮了起来,外面的火光与月光交相辉映,在墙壁抖动着——王凌借着光亮,又在榻上寻找一番,依然踪影全无。王凌彻底清醒,从床褥下拽出佩剑,掖在腋下,朝着贼人逃窜的方向跟去,追出客舍;王凌见前方确有一人抱头鼠窜,腋下夹着东西,客舍里三五人紧追其后;王凌见状,不敢怠慢,冲将在前;那贼人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只能拐进后巷,王凌也紧随其后,逼仄的后巷,湿滑难行,眼看就要追上,王凌脚下一滑,仰躺于地,急忙爬起来,那贼人已经踪影全无。王凌向前又追出一段距离,便已到街口,未见踪影,前方围栏下便是涛涛丹水,幽幽明明地亮起几盏船灯,周围一切变得安静起来。借着侵晨的薄明,王凌这才看清,街道形成在谷口,客舍酒肆都是依山而建,旖旎的道路蜿蜒向谷里,两旁的石山相协,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丹水在此刚好形成一个大弯,为对岸的古商国城池,冲击出开阔的区域,依山傍水,江水更像母亲臂弯,将城拥在怀里,城后的巍巍高山,宛若父亲臂膀,将城合围其间,闪烁的灯光与如歌江面,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王凌站在街边,沁湿的衣服粘在身上,侵晨的街道,已有店铺打开门,帮忙追赶之人早已不知去处;王凌心想:先回客舍,与店家打探,或有希望!便又急急的朝客舍走去,心中暗想:报官无望,钱两些许,倒是——区区小事,牵扯云信!此刻王凌才突感,藏于腋下的佩剑,抵着皮肤生疼,愈发匆匆,回到客舍。店主已经侯在檐下,看见王凌,扶手施礼,憨笑迎之,道:大人,一概损失——由我承担,食宿免费,只求——高抬贵手,别去报官——王凌不解地看了看店主,店主满眼委屈地说道:新店刚开张,遇偷盗之事,往后就无法——店主欲言又止,王凌心知肚明,心想刚好趁此机会打问贼人情况;王凌故作生气,扶手施礼道:店主,可否看见——贼人样貌?
正说着,店主突然一愣,看向王凌身后,吞吞吐吐地指着说道:贼人——贼人——王凌也机械地转向身后,见一人走进客舍,走到王凌近前,俯首施礼道:恩人,在此——与你相见,实属——三生有幸,受我一拜!王凌顿时愣住,只见那人低着头,未见其貌,仅从话音中听出,应为同乡人,身旁紧跟着那人垂头丧气、惭愧低头的贼人,见其肩上搭着自己的行囊,不由得狐疑起来,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边扶手施礼,边侧头想看清其容貌,嘴里犹豫而道:敢问壮士——未等王凌话音落下,那人便抬起头,命令似地看看店主,朝王凌使了个眼色,说道:少主,不妨换个——地方叙话!王凌知其用意,店主如释重负似的,暗暗长吁口气,急忙向侍者唤道:快带二位——去客房,准备酒食,以表歉意!侍者扶手施礼,抬手引路,店主也哈腰抬手欢送;王凌跟在侍者后面,一直在回想着那人的容貌,似曾相识,但有无从想起;侍者推开王凌的房门,抬手指引,看着二人进门,忙施礼说道:二位,先行歇息,酒食即到!
王凌与那人相向跪坐案后,贼人相跟着低头哈腰一直站在门口,待侍者的脚步走远,那人站起身,双手捧上行囊,道:少主,多年不见,今日恰逢,三生有幸!王凌听罢,依然未能忆起此人,只是施礼而谢,接过行囊,趁势摸了摸,木匣尚在,也趁机将短剑掖在其下,略显轻松且犹豫地问道:壮士,敢问——怎么称呼?那人施礼笑称:少主,贵人多忘事——鄙人张吉,璞玉河河北人,少主——曾经倾囊——相助救母!王凌恍然大悟,扶手施礼笑对:人称——读书人——想起来了,万望张吉兄海涵,竟未能识得!张吉闻听,喜上眉梢,激动而道:少主多心,得亏当年——少主资助!说话间,侍者端着酒食在门外求见,王凌应声而答;侍者置放在案上,扶手施礼道:二位客官,店家——为表歉意,诚意赠送,慢用——王凌施礼答谢,侍者便缓缓地退出门外。
张吉端起酒觞,说道:少主——赶紧细观——物品——可有短缺?王凌这才再次大方地将手摸向行囊,照身帖、木匣、钱两统统都在,扶手施礼道:张吉兄,一应俱在,俱在——唤作王凌吧!张吉听罢,放心地点头应答:甚好——甚好,王凌兄!说着,便冲门口喊道:进来吧——快快谢罪——王凌惊诧,看向张吉,贼人进得门来,“库嗵”一声跪在地上,拖着哭腔说道:少主,初来乍到,窗前经过,见你行囊,便鬼迷心窍,突起歹意,请少主——责罚!贼人说完就重重地把额头砸在地上,张吉听罢,训斥道:首次——带你出门,竟干此勾当,生死交由——少主裁断!张吉说完,忙向王凌施礼说道:王凌兄,此人——乃内人亲戚,家人——或战死、或饿死,已无他人,内人央告,带其出门,混口饭吃,哪知——见财起意,任由王兄——处置!王凌端起酒觞,说道:张吉兄,过虑——过虑——战而伤民,民急而起——且钱两——应尽其用!王凌说着,便伸手把钱袋拿出来,摸索了几下,对着贼人说道:起身说话——既然如此,财物俱在,分毫未失,如何处置——依张兄规矩!言罢,张吉借助话茬,冲王凌笑意相迎,又作训斥相,朝贼人说道:也罢——王凌兄,大人大量,宽厚待人,你——先行回去,再行处罚!两人看着贼人弓着腰,退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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