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花和蒿子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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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娘的态度明显缓和了很多。尴尬的我看着老秤吧啦着旱烟。娘和丹丹看着我偷着乐。童幸和童富在昏暗的油灯下写作业。童裕和童双在院子里聊天。童双在院子里问奶奶，为什么要把她爸的脸给抓破？娘笑着说我是她儿子，她爱怎么就怎么！童富说奶奶太霸道，他都没见过她把他爷爷的脸给抓破过？娘看着老秤蹬了一眼说，他那张老脸抓起来没意思。童双说那就是他爸的脸光滑一些吗？是不是奶奶？老秤开心地笑着吸了一口烟，看了看我再没有言语。娘说她儿孙满堂，谁也别来破坏她娘俩的幸福。童双在外面又说她见过那个女人，是供销社的售货员。我唬了童双一声。娘和老秤面面相觑地看着我，丹丹在一旁一声不啃。童双嬉皮笑脸地站在门口说，我平时教导她们要民主、和谐、敢于讲真话。她是实话实说。娘抿着嘴笑着说，她的孙子就是嘴巴厉害，有奶给她撑腰，她就实话实说，看谁敢说她的娃一声不是？老秤深深地吸了口烟，慢腾腾地说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别没弄明白来龙去脉，先把自家人给折磨的难受。他站在中立的角度给八两和丹丹说几句公道话，八两和那个女的有问题的话就此打住，要是没问题岂不更好？以后少来往就是了。丹丹啊！娃他娘今天不问青红皂白地把八两收拾了一顿，这气也给你出了。结婚过日子少不了零零碎碎的事情。闲言碎语也好，还是玩笑误会也罢，都要和解才能过活。说你们老大不小了吧，在我们眼里你们都还是娃娃，说你们成家立业了吗，被这些闲言碎语搅合的乌烟瘴气。我信八两还没有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要是真做了，他第一个就先收拾这个败家子。童双坐在门槛上看着我和老秤。对着丹丹说，娘还有我们姐弟呢！以后我们就是一条心，看她爸能把我她们娘几个能怎么样？娘笑着看了我一眼，说事情都发生了，有错没错就这样算了。日子还得照样过是不是丹丹？丹丹看着娘嗯了一声。

我知道娘把我留下来的原因是开个家庭会。娘打我是为这个家，为她的丹丹和几个未成年的孙子。气头上的娘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我也不恨娘。我还是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娘看着老秤，老秤看着娘，丹丹却低下了头。我说我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失去理智。我想事情比较简单，没有考虑深远的影响。我就是不明白狗娃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瓜葛，多多少少在林场好几年了，我们从小玩到大，一个男人家的嘴巴子像婆娘，稀里糊涂的搞的这是个什么事？丹丹说她是狗娃的媳妇说的，才告诉娘的。这事要是谁遇到，谁有理智？娘说她也是一时莽撞，我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回拿烧火棍敲。我皮厚肉实疼几天就过去了。我刚想说话，有才在院里问童双，十八去哪里了？童双说在屋里和奶奶聊天呢。有才进到屋里。娘问有才吃饭了没有？老秤屁股挪了挪，叫有才坐下来。老秤问起他娘的事情，有才简单地说了几句，愁眉苦脸地说她娘的病是好不了了！娘说是受了刺激，他们要慢慢体谅着过。有才说眼前也只能这样了。老秤问起他爷爷的情况，有才说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老秤继续吸烟。有才说他是为白天八两的事情特意来的。娘看着有才问，难道事情搞大了？有才说也没什么，其实这件事是狗娃说给村里人的，他媳妇也听到过。他媳妇又问雷子的老婆，雷子的女人说雷子回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那女的来林场找八两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娘说这事情看来是唐突了些会。有才说他还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后半年要分地，林场也要承包给别人。狗娃估计是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故意整出了十八的这些闲话来。我说我怎么就压根没听说过要分地的事情？有才说县城附近的都开始分了，说是承包产到户。具体广广知道，我是从广广那里听到的。我知道有才和广广的关系。娟娟的远房侄女就是有才的媳妇。木娃虽然和广广是亲兄弟，但广广为人处事都比木娃爽快开通些。虽然和苏安是一个家族的，但广广对于苏安处理喜娃爹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说苏安是狐假虎威，老天爷迟早会收了苏安的。苏安为这事差点把广广也发配去了洮河。不是木娃娘找银银求情，广广不会毫发无伤。再就是平坟的时候，树生爹和苏安顶嘴争论后，广广在背后骂苏安要是把秋水的坟头给平了，那才算苏安有本事。苏安当支书这些年，广广就在背后骂了苏安多少年，但苏安就是没有整过广广，反而把木娃和苏成安排进了农机站，广广什么好处都没有。银银点拨苏安要给自己留后路的事情，也是起源木娃娘求银银以后开始的。木娃娘说要是广广去了洮河，她就吊死在苏安家的大门口。也要把以前银银和苏安合计整巧娘和红霞的事情说出去。说喜娃爹是苏安公报私仇。后来广广怎么说苏安的坏话，苏安就是不问不理。

西川林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校加上前阵子被肥害弄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果，按理说一两户人是承包不了的，再说西川林场一大片土地也不可能给某一两户人。有才说别人想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这就是他和我当不了官的原因。当官需要高瞻远瞩的眼光和深谋远虑的计划。他看狗娃就行。我知道有才想说什么。我自从发现狗娃和红红的事情后，就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今日被有才点拨了一下，才发觉那种感觉就是失望，憎恶和嫌弃。不过我不可能把他和红红的事情讲给别人。娘说照有才的意思，她今天是做了一件助纣为虐的事情了？有才微微一笑说，这怎么可能！他和八两从小玩到大，是不忍心看着他无缘无故地被人捉弄才来的。他们都在林场，眼见为实。他是怕丹丹和家里不相信十八说的，抹黑过来说几句实在话。娘说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看来她打十八是有点急躁了。丹丹至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还是童双说要睡觉的时候，丹丹才和童双走的。老秤看着我说，打就打了，一个男人，这点委屈受不了，还能当家吗？我们和有才聊到很晚才睡的。

第二天，苏安嬉皮笑脸地开刷我说，没想到恁小子也是个风流的种，我说看大爷说的，几句闲话就把大爷乐成这样？苏安继续追问我和小丫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的事。苏安不信，我说他要是不信，就去供销社问小丫？苏安说他认识那女人。我说他认识，那就更好开口问个明白。苏安就不啃声了，走的时候丢了一句，——这孙子娃！我冷笑了一声，迎风去的林常杜老五在河岸边唱戏文：……王不该贪恋桃花宫，吃酒醉斩坏三弟郑恩丧了命，恼怒了弟妹女英雄……

我和小丫的事情就这样闹腾了一段时间偃旗息鼓了。小丫自从知道我被娘和丹丹打了一顿后，再没有来过林常不过曾托人叫我去供销社拿东西，来人是杜老三。杜老三原原本本地把小丫的话一说，我就知道她害了相思病了，不过我知道和小丫有很多不可能。要是再纠缠下去，这事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于是我选择了放弃，放弃本不该存在的这段算不上友情，又不是爱情的孽情。我一直认为小丫就是索罗村的蝴蝶花，紫色的花蕊中有一股醉人的酒香味，闻多了人会醉的。我把给小丫的祝福写进了风里，就让风吹到小丫的心窝里去吧！要是她能读懂我的祝福，我就能在索罗村的山坡上看到蝴蝶花。蝴蝶花里就有小丫的身影，说不定那天我躺在蝴蝶花的旁边，闻着她的芳香，我给我自己说，除了丹丹，还有小丫如此让我心动过。小丫后来给我写过几句话，信纸上残留着小丫用过的护肤品的味道，泪水或是汗水的痕迹把信纸印的褶褶皱皱。从字里行间我读懂了小丫关于我的故事：

……风从山沟吹过，留下了孤独的我。风儿呀！请带走我的涩泪，不要让我伤心在思念中。我宁愿化作七彩的云朵，照耀着心上人的天空，也不愿被他遗忘在岁月的故事里……掬起来的流光溢彩，就是我最真的祝福和思念……

不过我还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才走出小丫的世界。索罗村和堡子村的人，总是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成另外一个版本。我姑且当作是一场误会、一场闲言碎语罢了。就像当初人们叫我八两，我越是在意，越是有人和你较真。我保证在这个温饱都难保证的季节，人们也没有那么多工夫闲扯我的故事，慢慢地就失去了新鲜感。于是我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关于小丫的故事，丝毫没有影响到我和丹丹的感情。丹丹在被窝里哭着说她在这件事情上完完全全被人左右了，觉得自己怎么傻成这样！其实我蛮喜欢我的丹丹的，她是太爱我了，才失去了理智。女人嘛！只有对关心的男人才牵肠挂肚，以致于无所不能。丹丹问我到底喜欢过小丫没有？我背了小丫给我文字里的，我认为这是最能代表彼此的一句话：一个人的爱不能被另一个人接受，那就是折磨；一段情不能被胸膛燃烧，那就是痛苦。最真的爱，白头到老；最纯的情，至死不渝。丹丹说当年为什么不把这么动听的话说给她听？我说那时候我不识字，后来识字了，学会了文字的组合。丹丹想想也是！我在心里说，我的傻女人啊！是我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