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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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开始翻阅家谱的时候，上善有一天喊起了大嗓门，说是村里要拉电，每家每户要出工出钱。这消息不亚于我儿考上大学时的激动。老秤一说通电，也是兴奋的不得了，揉着眼睛说这下可好了，他去黄羊镇，人家那边都通电了。就我们山沟乡还点着煤油灯。娘说灯泡长什么样子？会不会烧着房子？老秤笑话娘哪有这样的事。要是灯泡烧着了房子，国家还拉电干什么？娘就不说话了。我兴奋地问老秤，拉电他是同意了？老秤说盼都盼不来的好事，说不拉就不拉吗？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索罗村的风俗是，谁是家长，谁就是掌柜的，那谁就最有发言权。我们家里老秤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因为他是我们的掌柜的。我记不清娘什么时候开始叫老秤掌柜的，自从娘叫老秤掌柜的的时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老秤来安排，我们都听老秤的指挥。

过了几天，上善又开始喊话了，叫村里的青壮年去抬电线杆。我和雷子、树生、亚东、有亮从解放汽车上把电线杆一根一根卸下来的时候，站在旁边等候的九九、东来、庆明和三友用绳子挽好水泥杆，六个人一组，抬到早先规划好的地方。索罗村的电线杆就这样被大家抬进了村里。

负责山沟乡拉电的是县电力局的胡队长，也就是那时候我和满富，晓生、岁旦的大儿子百胜招进了拉电的队伍里，和山沟乡的大军、亚三是一队，我们负责栽线杆，只要是山沟乡规划通电的地方，我们就把电线杆栽倒那里。胡队长给我们发一套劳保服，黄色的橡胶鞋，说是干满一月还有工资发。娘和丹丹担心我的安危，说最好不要去了，家里的农活也多，守着家就可以了。老秤支持我去，说是锻炼锻炼，做工的时候一定主意安全。就这样我早上背着干粮，带一瓶水，跟着胡队长他们，从山沟乡沿着索罗村的大路一路栽电线杆。这份工我和晓生干了一年多才结束，山沟乡的高压线杆都是我们栽下去的。满富在拉线的队伍里。拉线组的人选，带队的老胡说要初中毕业，懂些电工知识的才行，我和晓生没有读过书，自然不在考虑的行列里。满富、百胜初中毕业，跟着学了几天就会了，加上都是年轻小伙子，手脚麻利，老胡比较赏识他们。就是这样的苦力，村里也没几个人爱干。东来和有亮干了几天就不干了。老胡后来找到德爷，德爷问我，我把晓生叫去的。满富还是我介绍给老胡的。三友起初不同意，云婶叫我带满富去的。因为这事，老秤和娘骂了我一顿，说我是没事找事。满富那么年轻，爬电线杆多危险！后来岁旦见满富能做，找到胡队长，把百胜送进来了。

老秤是村里赶集最多的人，但老秤的行头从来就没有变过。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肩膀上搭着布袋。娘说这是老秤叫她缝的，老秤现在的打扮就是旧社会的大爷，要是戴顶老汉帽，梳着辫子就是不伦不类的人了。老秤蹬眼看着娘，神情不伦不类。

集市上最多的就是小商品和布匹，还有赶牲口的驴贩子。树生和庆明是村里最早赶牲口的人。后来树生开始学着贩猪，庆明在集市上当掮客，专门帮人砍价赚些小钱。老秤依旧是独来独往。

我拉电线杆的那年冬天，老秤名正言顺地给家里推进来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老秤不会骑自行车，从山沟乡供销社的商店把自行车一路推到家里来的。娘生气地骂老秤，孙子读书没钱花，他推这个破玩意能当吃喝用？老秤嬉皮笑脸了一阵了说，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没给孙子准备好读书的钱，他还敢乱花钱吗？娘就不骂老秤了。这可是索罗村的第二辆自行车。庆明和树生羡慕的不得了，教唆老秤学自行车的时候叫他们也练练手？老秤有老秤的想法，就满口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前提是要扶着他学骑车。就这样，老秤在场里歪歪斜斜地练习骑自行车，庆明和树生就在后面扶着自行车。老秤没有学会自行车，反而树生和庆明先学会了。娘笑老秤老了，没胆量了。老秤说他怕摔跤。娘说摔跤就摔了，怕就不要学。广广、德爷和大嘴想试试，但一推自行车，就紧张的不敢再骑了。后来老秤想了个办法，在自行车后座的两边撑了两根木棍才学会自行车的。这个法子就成了以后索罗村人学自行车的标准动作。

村里通电后，老秤说服娘买来了一台收音机。娘和丹丹边听收音机，边做草辫。就是用小麦杆掐成做草帽的辫子。我翻着家谱，老秤坐在小马扎上抽旱烟。童富、童幸几个在一旁写作业，我的家温馨而幸福。

通电后的山村不象往常那么寂静，夜晚的索罗村有了星光点点的亮光。亮光中又有许多欢乐的背影。没过多久，村委会就有了高音喇叭，德爷和上善的日常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叫村民开会的时候，不需要喊到两眼直冒金星。岁旦有时候也会在喇叭上喊话，没用过话筒的原因，不论是岁旦、德爷还是上善，讲话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刺耳的电流声，像切割机切东西时的刺耳。再就是喂！喂！喂！喊上几声，电流声和语言混杂在一起。后来村委会和村里的喇叭里能播放歌曲，那首熟悉的歌曲一响，村民知道要开会了或者有重要事情公布了。我自从家里有了收音机后，就没那么热衷于苏安家的收音机了。不过对于政策上的事情，我还是蛮关心的。

我和晓生没读过书的缘故，电线杆栽完后我们又回到了索罗村。满富、百胜被黄羊镇变电所招进去当了电工，同时招进去的还有大军。岁旦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是屁颠屁颠地。三友说想都没想过满富还有这个命。后来苏成说起招电工的事情，说是变电所管着五乡一镇的用电安全，加上刚拉好电线，剩下很多零零散散的工要做，就在当地招了有文化的年轻人充实队伍，后来这些工人就名正言顺地进了变电所。当时有名额，苏安给索罗村争取了两个，最后变电站要了满富和百胜。事情是不是苏成说的那样，没有人去深究，不过满富和百胜能去变电站上班，对于索罗村来说是人人羡慕的事情。后来大军负责山沟乡的线路，满富和百胜负责平安乡的线路。平安乡乡大，村多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