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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犹如怒放的花朵,而仇恨则是早已被埋在过去的种子。晴空之下,万云之间,一座浩瀚的城市正悬挂于此,他像一颗永不坠地的陨石,也像一座被连根拔起的巨山,飞驰在世界的上空,万千时刻的流逝,它终于静止下来,悬停在墨尔乌斯城的上空,酝酿已久的报复迸发而下。轰炸持续了三天,无数种不同颜色和性状的法术从天城的底盘倾泄下来,一遍又一遍的摧毁着墨尔乌斯这座数千年的城市,它是海民在陆地上最大的聚集地,也是侍奉海神的最大圣地,更是西海岸世界的贸易中心,她是海民的尊严和命脉。而西禄天国,正在以复仇的理由将它完全的毁灭,不惜与地上世界的大部分王国为敌,来彰显西禄王室的尊严与荣光。

伴随轰炸的,还有无数坠落下来身穿黑袍的法师们,西禄天国的底盘是十道大小递减的魔环,最大的外直径有十里之宽,他们镶嵌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魔盘,每一圈魔环都雕琢着异样的花纹并镶嵌着规格不同的秘晶,这十道魔环都可以独立转动,组成的图案千变万化,每当这些魔环停止转动,就预示着一种法术被配置完毕,轰击随即而来。魔环的转动和法术的运作代价十分高昂,西禄天国统治下的七座天城数千位的驻守法师,三所顶尖秘晶学院的高级法师学徒都在圆盘的核心秘池边聚集,他们从四面八方排起绵延的长队,双手紧握着锥形的秘晶贴在胸前,低着头,将口中默念的咒语灌注进其中。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向秘池,表情虔诚,没有丝毫犹豫,淡定的一脚踏空坠落到秘池中。秘池像一口宽阔的井,里面悬浮着可以涤去灵魂的透明液体,秘池的底部紧接高空,直面陆地,没有任何遮拦。甘愿献祭自己的法师们,他们手握的秘晶在池中将凝聚已久的念力涣散,被秘池贪婪的吸收,他们的灵魂被池中之水涤除肉身,被作为驱动魔环转动的能量,而他们的肉体则沉了下去,穿过悬浮的池水,落入万丈高空,黑色法袍伴随疾驰的空气疯狂摆动,他们像一片片可怜的散叶坠落大地。

而这一场景,已经令站在废墟间的男孩习以为常,他已开始不再去在乎和推敲那些黑色散叶的命运,他高抬着下巴,只为默数着那金色魔盘的运转规律,记下每一种法术轰炸前的图案和轰炸间隔的时间,比起穿越废墟在逃生路上被炸死,他觉得搞清楚磨盘的规律更加必要。十位世代神的雕像在他身后东倒西歪,残破不堪。他正踩在一座侍奉海神的神殿废墟之上,一圈旋动的水球正包裹着他。低空中,不时有一团团污绿色的追雾拖着长长的尾巴四处乱窜,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它们在发现生者后便会义无反顾的冲撞上去,毒气会使人饱尝痛苦,让人不由自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会使喉咙里如火焰燃烧,中毒者在呼吸与否中痛苦徘徊最终窒息而死。此时正有几团追雾掠过神殿废墟的上空,发现男孩后它们便停止窜动不约而同的朝着男孩俯冲,在接触到那颗空心的水球时,激起了几阵微弱的水花。男孩冷静如初,丝毫不为其所动,那几股污绿在水球中涣散,化成千丝万缕的黑线跟随水球的旋动上下飘摆,而男孩则毫发无伤。他低下头看着胸前抱着的头颅,那是他的母亲,头颅的血液早已流尽,皮肤在每一次防御下攻击后开始更加腐败,男孩抚摸着干枯的头发,回忆起父亲挥刀砍向母亲的样子。那时的母亲早已没有了气息,在地下的排水渠中,远处的洞口火焰熊熊正向着他们推进,他们能确切感受到火舌的温度,即使在数十步之外。父亲将男孩推向了身后,跪在躺于过道上的母亲身边,他将母亲的双手摆在她的胸前合实,他紧抓着那双手口中郑重的在宣读着什么,带着哭腔,又被忍不住的啜泣打断,父亲紧张的不住颤抖。男孩已记不清父亲尝试了多少次,但最后一次语毕,父亲飞快的从腰间拔出佩刀,不带一丝犹豫的向着母亲的颈脖砍了下去……随即,爆炸发生了,火焰像是伏击已久的猎手冲刺而来,瞬间吞没了双亲所在的地方,一颗头颅飞驰而出,挡在了火焰与男孩之间,一颗巨大的水球将男孩包裹起来,严丝合缝,当男孩反应过来放下格挡在眼前的手臂时,火焰已经填满整个地下水渠。而水球内,还和之前一样舒适,男孩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最后一次看清父亲回身的样子,他不忍去想象那张满目泪痕的脸庞。母亲是纯血的海民,海民的身体可以用于祭出海水的防御法术,男孩听闻过这种传说,即使后来水球保护着他走向地面,即使现在也依然在保护着他,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传闻是真的,父亲也真的砍了下去。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男孩的回忆,男孩的位置身处高地,他闻声回头,发现下方的大片废墟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棵巨大的蹒跚移动的“白蘑菇”。正有一颗朝着男孩走来,许久,男孩才看清它的真面目,一只高大的石头组成的怪人,许多绿色的小草寄生在它身上,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怪人斜抱着一颗粗壮蘑菇的茎,靠在它肩膀的蘑菇从伞帽下伸出许多根触须,触须的末端环抱着几个女孩,那伞帽看似非常绵软,不时有金光从伞帽出发走过触须点亮那些沉睡中的女孩,在她们身上荡漾开来,女孩们的表情倍感享受。而石头怪人的另一只手也抱着什么,男孩看清那是一个侧躺着的老太婆,好像睡得很熟,铃铛声从她手中的木杖传来,她抱着木杖,随着石头怪人的移动上下起伏。在男孩的面前,石头怪人停了下了,老太婆睁开了双眼。

“是个男孩……笨石头,接着走“

话音刚落,另一阵声音从男孩背后传来,是砖瓦被踩碎的声音。

“洛浦达!老东西,合作的事忘得真快氨

一只比石头怪人加上白蘑菇都要高大的怪物出现在男孩面前,男孩仰视着他,他伟岸的身躯上有一颗硕大的头颅,数不清的黑色犄角像盘根错节的树根长在他的面颊和头顶,苍劲有力。他浑身都有漆黑焦岩附体,浓郁的深红火光在焦岩的间隙中探出,伴随着他的呼吸起此彼伏。突然他的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群甲虫在煽动翅膀,在刚才的攻击过后,更多的追雾朝这边赶来,熔岩般的怪物一声低吼,千百个黑色的小球从他的背后升起,它们张开球形双翼,显露出包裹住的一小团火焰。所有的星点火球分成了几波朝着俯冲的追雾飞去,一阵阵的燃爆之后,风吹开了黑烟,天空中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片刻之后,天空依旧静悄悄的,只有那黄金磨盘高悬,缓慢的转动着。怪物低下头,他燃烧的双眼充满愤怒,但表情却一平如水。

“小鬼,这不是我的真面目……收敛你的惊奇,跟我走吧”

当他看到男孩手中的头颅,他略有所思的说道。

“我有大把的群山来安葬你的母亲”

这句话让男孩觉得他无比可靠,眼前的怪物似乎对世间的神秘习以为常,怪物转身离去,他走过的废墟变成了一片片平整的坑洼,男孩跟了上去,水球依旧跟随着他。

“战争与机密之魔,年轻的永世魔扎巴尔克,墨尔乌斯已经没有活人了,我劝你尽快撤走吧,那个圆盘还差两个内环就要激活了。“

洛浦达没好气的说道,石头怪人早已走远,她将木杖指了指天空,宽阔的石头肩膀挡住了她。扎巴尔克毫不理睬的继续走着。刚才分散在废墟各处的白蘑菇们也聚集到了洛浦达的身后,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男孩也加紧了脚步跟上扎巴尔克,坡下,还有一小群男孩,可他们并没有水球保护,待到男孩走下废墟,他们便一同跟着扎巴尔克往破碎的城墙边走去。此时他们正经过大道,虽然因为轰炸已经满目疮痍,但也比废墟更好通过,一路上他们不时看到散落在废墟上的黑袍尸体,他们驱动了轰炸,自己却葬身在一手造就的废墟里。男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看着这些尸体略有所思,前面的男孩们都默不作声,他们垂头丧气毫不关心身边的景象,脚下却不敢松懈的走着,没有水球的保护,这几天对他们来说如同地狱。城墙渐渐变得清晰,透过坍塌的墙体,他们见到了久违的绿色平原,一路上不时有追雾袭来,但都被扎巴尔克的飞虫焚毁,男孩这才注意到他的背后有一片排列整齐的小窟窿,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赤红的火焰。男孩端详起扎巴尔克的背影,试图在脑袋里找到符合这具身姿的传说。直到一具女孩的尸体出现在路边,她也身穿黑袍,十几岁的模样,支离破碎的嵌在废墟上,断骨从她的四肢探出,布着新鲜的血液。男孩停了下来,他被她娇嫩的脸庞吸引,他不由自主的揣测起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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