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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冷飞龙和宁王定下计划准备付诸实施时,赫朱立刻命令将其抓获,并亲自审问。冷飞龙不知道行动已经暴露,因而坚称自己只是个生意人,在两地之间做些买卖。然而,当赫朱将他与宁王每次会面的详细情况和他所做的各项出逃准备原原本本说出来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被对方摸得如此清楚。他选择了沉默,无论对方怎么问,一言不发。失去耐性的北夏人对他严刑拷打,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但依然咬紧牙关。赫朱命令将他关押起来,并安排了一个年轻女子给他清洗伤口、照顾生活,但冷飞龙不停地对她咒骂、驱赶,根本不让她近身,女子一声不吭,靠在墙角暗暗垂泪。第二天,北兵进来,发现冷飞龙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没有清理,地上的饭也根本没动,不禁对女子大骂起来:“你这个没用的大杭猪,这点事都做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去死吧!”说着,抡起鞭子就抽了过去,一脸惊恐的女子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北兵一边骂,一边不停抽打,女子无处躲藏,只好双手抱头,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开始,冷飞龙只是冷冷地看着,但北兵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看到女子因为自己而无辜挨打,他无法再旁观下去,撑起身体朝北兵叫道:“住手,这和她无关。”

北兵回头,手里鞭子指着他狠狠地说:“你闭嘴,再啰嗦连你一起收拾。”说着,又举起了鞭子,女子吓得大叫起来。

“我让你住手!”冷飞龙忍住身上的剧痛喊起来,“你不就是要我吃饭吗?我吃就是了。”说着,端起地上的碗就吃起来,北兵哼了一声,朝门口走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女子爬到冷飞龙身边,散乱的头发垂在脸上,混着泪水和血水,冷飞龙心里堵得慌,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饭碗,歉疚地说:“你是因为我挨打,我,我”

女子凄然一笑,揩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没事,先生伤得很重,我来服饰先生吃饭吧!”说着,端起碗给他喂饭。

“我自己来吧,你刚刚被打得不轻。”他忙伸手去接女子的碗。女子却把手移开,坚持给他喂,“比起先生,我这点伤不算事,就让我服侍先生吧!”为了女子不再挨打,他只好作罢。

女子自称姓马名菊花,本是世居关中的大杭人,北兵进攻关中时,年迈的父母被杀,她被掳掠至此,受尽北夏人欺凌,说道伤心处,忍不住痛哭失声。冷飞龙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地听着她的断断续续的哭诉。“虽然活得连狗都不如,但我还是要活下去,要活着回去收拾父母的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冷飞龙原本准备绝食,一死了之,但马菊的话给他不小的触动,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不禁想起了远在老家的父母,自从上一次离家已三个多月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也不知道父母是否安好?如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在这遥远的边地,怎么对得起辛辛苦苦将他养大、自他离家参军后就担惊受怕了十数年的父母?

“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见他神色凄然,马菊不安起来。

“哦,没有,没有。”冷飞龙收回思绪,看着她,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谢谢你!”

“谢我,”马菊惊讶地问,“谢我什么?”

冷飞龙只是微笑,见他不想说,她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给他清理伤口。

马菊非常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冷飞龙完全接受了她,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很多。这些时日,他想了很多,明白凭自己单枪匹马已经不可能把宁王救出去,当前最重要的是自己活着出去,把宁王还在人世的消息带回大杭,但身陷囹圄,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先生这么重的伤,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真是上天保佑先生。”这天,马菊脱下他的衣服,指着他身上的伤疤,十分高兴。

冷飞龙看着自己身上淡淡的疤痕,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也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很感激女子,真心实意地女子说道:“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是我的恩人。”

“先生言重了。”马菊走近他,轻轻抚摸他强健的身体,见他没有拒绝,女子环抱住他的腰,越抱越紧,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面对这个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女子,冷飞龙体内升起一股豪气,在腹部乱撞,紧紧将对方搂住。马菊抬起头,眼里充满欣喜和期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冷飞龙一把将她抱起,马菊满脸娇羞,双手紧箍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吻了一口。他将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将她轻轻放在衣服上

靠在男人胸口,马菊愈发地温柔,摩挲着男人的肌肤。“先生。”她话刚一出口,就被男人制止了,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男人温情地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飞龙。”

马菊马上反应过来,欣喜又小心地叫了一声:“飞龙。”男人则用有力的爱抚作为回应。“飞龙,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冷飞龙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我们?你要带我一起出去吗?”马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冷飞龙肯定地回答,“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管去哪,我都会带着你。”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女子激动起来,冷飞龙连忙捂住她的嘴,指了指门口,女子吓得赶紧闭嘴。

“门口整天都有人守着,怎么出得去啊?”马菊嘴巴凑在冷飞龙耳朵边,担忧起来。

冷飞龙将她搂在怀里,抬起手指着窗户,轻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我试过了,这个窗格腐朽得很厉害,应该可以拆下来。”

一弯新月高悬在天上,夜风呼呼地刮着,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冷飞龙小心地拆着窗格,马菊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盯着打瞌睡的守卫,时不时紧张地回头看拆窗的进展。不多时,冷飞龙就将窗格拆掉,他示意女子过去,“来,你先出去。”

“这么高,我不敢!”

“我看过了,窗子下面是个土包,你直接跳下去,没事的。”

马菊还在犹豫,冷飞龙着急起来,“现在外面风大,守卫不容易发现,等风停了,想走都走不了了。快!”说着,直接托着她的屁股,将她送到窗边,女子抓住窗框,一闭眼跳了下去。

风声掩盖了一切,打着瞌睡的守卫没有发现,冷飞龙见门外没有动静,也跟着跳了出去,一落地拉起她就跑。但跑了不远,她一下摔倒在地,惊叫起来,“怎么啦?”冷飞龙赶紧跑回来。

“我脚崴了,走不了了。”马菊抱住脚,表情痛苦。

“啊,那怎么办?”冷飞龙焦急万分。就在这时,守卫发现了他们,大喊着“别跑”,追了过来,明晃晃的弯刀在月光下很是骇人。马菊挣扎着站起来,但脚一用力,马上又摔了下去,“完了,我这脚怕是断了。”

冷飞龙直接蹲到马菊跟前,“我背你走,快上来。”

“那可不行,”她连连摇头,“那样我们谁都跑不了。”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要走一起走。”冷飞龙不由分说,抓住女子的胳膊就往自己背上拉。

“不!”女子吼起来,把冷飞龙吓了一跳,“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别再回头,赶紧走。”

冷飞龙怔怔地看着女子,似乎不认识了。追兵就要到跟前了,女子大喊起来:“别管我,王爷还在等着你。”

这句话惊醒了冷飞龙。是的,将王爷救出去是他最重要的任务,为了这个目标,其它东西都可以舍弃。他一狠心,扭头飞奔。

“别跑!”守卫已经抓住了女子,但冷飞龙已经跑远了,消失在夜色中。守卫将女子扶起来,恭敬地说:“辛苦你了。”

女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声色俱厉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守卫点头哈腰地回答:“都安排妥当了。”

回到熟悉的村里,冷飞龙将头上的草帽拿在手里扇风,匆匆往家里赶,路边一户人家,一位老人坐在门口休息,他走过去打招呼:“二叔,在家呐。”原本每次回乡都要拉着他问长问短的二叔却瞪着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进屋去了。他非常诧异,跟着进屋,大门却被老人“嘭”地一声关上了。“二叔,你怎么啦?”他站在门外叫了几声,屋里只传来老人的怒吼:“滚,我不是你二叔。”

冷飞龙莫名其妙,眼见太阳已落山,天色渐暗,他只好压下心头的疑问,快步朝村子最里头的自己家走去,那里生活着他的父母。路边人家那些亲戚、长辈、发小,看到他后,纷纷躲了起来,背后隐隐约约还传来骂声。他满腹狐疑、一头雾水,心里不安起来,脚步也更快了,最后跑了起来。赶到家门口,他大喊起来:“爹、娘,飞龙回来了。”

屋里没有回音,他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却见房梁上吊着两个人,他头嗡地一声,从衣裳就知道,那是他年迈的父母。他冲过去,赶紧将父母放下来,然而两人都已死去多时。

“爹,娘,你们这是为什么啊?”他跪在父母身边,一遍遍地哭喊。家中虽然破旧,但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一切都是他离家时的样子。

“一定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爹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从伤心中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出门,转身仔细将大门关好,他不能让夜风吹凉了父母。就在他转身时,远处跑来一群人,最前面的是官府的捕快,手里都握着刀,后面跟着的村民手里举着扁担、锄头,气势汹汹地朝他家而来。

就在他疑惑、惊骇的时候,人群已经冲到了院子里,有个后生对捕快说:“官爷,就是他!”

捕快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展开,对着他仔细看了看,说道:“没错,就是他,抓起来。”说完,就围了上来。

冷飞龙连忙喊起来:“慢慢慢,官爷,这是怎么回事?”

“妈拉个巴子,还在装,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心里没个数吗?”一个捕快张口就骂起来。

另一个捕快大声叫:“别跟他废话,把他抓到衙门,除了这个祸害,大家还可以领赏。”这一喊,人群马上躁动起来,群情激愤。

冷飞龙双手急摆,大喊起来:“官爷、各位乡亲,我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们倒是和我说清楚啊!”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如果我真做了什么坏事,我怎么还敢回来?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

两个捕快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身后一个后生愤怒地吼道:“你说你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那你看下旁边的告示,那上面说的清清楚楚。”

冷飞龙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墙上贴着一张海捕文书,他匆忙进屋的时候因为挂念父母而没有看见,现在这一看,把他看得心惊肉跳,只见文书上写着:

案犯冷飞龙,私通北夏,助其攻打官军,罪大恶极。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同罪。旁边还画着他的像。

冷飞龙冷汗直流,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就成了私通北夏的要犯,他拼命解释,但人群叫嚷着围了上来,那一张张原本熟悉的面孔此时却变得无比狰狞可怕,他无论怎么说都是徒劳,反而越来越激起人群的愤怒。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往官府,将没有任何机会,等待他的马上就是死和永世不得翻身的通敌罪名。不,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既然此时此地说不清,那就先跑出去,等以后再找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到这里,他猛地转身撞开屋门,反手就把门栓上,现在他明白了父母为何而死,可以想见,老实巴交的父母走上绝路时,该是多么恐慌、羞愧、痛心、绝望。双亲的尸体就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连给父母下葬都做不到。摸着父母冰冷、僵硬的脸庞,他泪流满面,心如刀绞。身后的破门被砸得嘭嘭响,摇摇欲坠,他站起身,刚打开后屋的窗子跳出去,门就倒了,人群拥进屋子,见他从窗户逃了,立即呼喊着追上来。他没命地往山上跑,好在从小就在这地方长大,对这山上的每一个坡坎、每一条小路都无比熟悉,渐渐地甩掉了追兵。由于担心官府发动更多的人搜山,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趁着黑夜一口气翻过山,等到彻底安全了,才停下来,爬到路旁一棵大树上休息,虽然饥渴交加,但极度的疲惫和逃出险境的放松让他一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该往哪去呢?他想起海捕文书上县衙的大印,料想在本县范围内自己可能都会被追捕,只有到别的县去了。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悄悄从树上下来,用衣服包住半个脸,小心地往村子里去,刚到村头,一户人家墙上贴着的海捕文书立刻映入眼帘,趁着没被人发现他赶紧从村子边上绕过去。路边地里种有红薯,他挖了几个,包在衣服里面,看这情形,今后只能靠红薯充饥了。到下一个村子时,远远地,他就看见了让他憋屈、恼怒、惊恐的海捕令,路上的人见他包着脸,都警惕起来,他不敢再往前走,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拐到岔路上去了。一连几天,所到之处都是缉拿追捕令,他无处可去,白天只敢躲在树林里,饿了就半夜去挖地里的红薯、摘树上的野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休息时,他总是被同一个噩梦惊醒:他正在路上行走,一张巨大的网突然从天而降,将他罩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路边涌出形形色色的大杭人,他们用棍子打他、用刀砍他、用石头砸他,朝他身上吐口水、拉尿

冤屈无处伸张,他感到从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他梳理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无非就是往北地贩运了些对方需要的商品,但这些商品都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所用的,与战争无关,并且每次出关都有官军检查。再说,这又不是第一次,生意都做了好多年了,以前从来没事,怎么这次就会被认定通敌呢?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他,偏偏官府还就采信了,要将他置于死地,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这样的官府算什么?对北夏人犹如老鼠遇到猫,望风而逃,欺压老百姓却毫不手软。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心越冷。此时,他突然想起说书先生曾经讲过的李陵投匈奴的故事,他一直都不理解,作为名门之后的李陵为什么会投靠敌人,现在他明白了,李陵当时不就是被无端诬陷却百口莫辩、无路可走吗?现在的他也是身陷险境,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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