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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等家资丰厚的,也不会来给人做部曲卖命啊。
是以对于这些部曲来说,仅有的一点家资也很重要。
如果因为干旱,他们手里的田地出息大减,他们就真的只能仰赖主君发下的兵俸活命了。
他们能用什么来回赠主君花用在他们身上的钱粮呢?
命。
也只有这一条命,说他们能够拿出来还给主君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中各位主君们惯常用来掌控手下部曲与兵卒的手段。
他们非是不相信部署兵丁的忠诚,只是本能且不可避免地多添几分手段,想要将部署兵丁的身家性命尽数掌控在他们手里罢了。
幕僚丁墨完全能够理解,所以往常时候看见的诸多常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当他们的主君孟彰选择另一种做法时候,幕僚丁墨才真正想明白了其中的不同。
他们的主君孟彰,放任他们打理他们自己的家业,甚至还在自己察觉到了灾害将至时候,还特意提醒他们这些兵丁,真正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主君孟彰信重他们。
那位小郎君,他相信这些兵丁的忠诚。
他交给他们的,是诚,更是信。
虽然他们这些兵丁能够回报给主君的,也还是只有这一条命,结果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差别,但,到底是不同的。
幕僚丁墨相信,只要这消息在校场中传开,只要主君的管家抵达,只要这一切真正地落到了实处,这一个校场中的所有兵丁,往后就只会为这一人效死。
那位小郎君的兵锋所指,便是他们的刀枪所往,不论前方的,是神佛,还是妖魔精魅。
一道笑声在耳边响起,幕僚丁墨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孟昌对他道“往后,在那些兵丁面前,我等怕是还要再倒退几丈了。”
幕僚丁墨沉默一瞬,却是笑开“郎主,你跟我说这话,是想要提醒我吗?”
提醒我,你才是我的郎主?
“没办法。”孟昌叹了口气,“看见这样的主君,我不相信你不会心动。”
幕僚丁墨无言,随后叹了口气,似真似假摇头道“郎主啊郎主,你为何就要这么快点醒我呢?”
孟昌和幕僚丁墨对视一阵,齐齐哈哈大笑出声。
最先停住笑声的,却是幕僚丁墨。
他略一整理袍服,从案头后转出来,郑重对孟昌一礼。
孟昌也收敛了笑意,只看定他。
“主君仁善宽厚,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道,怕是容不下这样仁善宽厚的主君,何况,主君也未必能够一直容忍下去”
“我等为主君部曲,得主君以诚、以信、以仁相待,自当成为主君最锋利的那柄宝刀,为他披荆斩棘,攻城掠地,一往无前。”
“郎主,还请做好准备。”
孟昌快步走过去将丁墨扶起。
“我知,君请放心。”
这边厢一一见过各处家私资产的诸多管事以后,孟彰也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车夫躬身立在车辕侧旁。
“郎主。”他唤道,一面谨慎地打量着孟彰的脸色。
他可是听说了的,郎主在阳世的时候身体不甚康健。他真担心今日郎主在车厢里待了这么久才下来,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孟彰回头,看见车夫面上隐隐的关心,他笑着颌首“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车夫稍稍松了口气,又更压低了身体。
孟彰从车队中走出,一路穿过太学的牌坊,到达童子学学舍外头。
顾旦正在那里往这边厢张望。
见得孟彰,他也是松了口气“郎君今日有些迟了?”
孟彰点头“路上有些事情处理,便稍稍耽搁了,不是什么大事。”
顾旦颌首,细看他一眼,却是发现了什么。
“郎君今日心情很好?”
孟彰不否认“确是。”
“那”顾旦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深问。
孟彰不瞒他,只是没有完全说明白而已。
“我发现了,事情并不是我最开始预想时候的那样糟糕”
孟彰一面说着话,一面领了顾旦往前走。
虽然孟彰说得比较含混,但顾旦还是听出了些什么。
“如果有需要的话,”顾旦在正房的门檐下站定,抬眼看定孟彰,跟他传音道,“郎君尽可开口。”
孟彰沉默一瞬,回音问道“我都尚未告诉你,我往后要去做的是什么”
顾旦面上一点笑意稍纵即逝。
“不论是什么事,”顾旦道,“我必也是愿意帮你的。”
孟彰一时没有作声,只转眼看定他。
“虽然是我狂妄胆大,”顾旦传音道,“但我心里,是拿你当友人的。”
孟彰眸光微动。
顾旦又道“我虽力弱位卑,但有些事情,还是能够做的。”
“我不是在忧心的这个,我只是不想轻易将你牵扯进来”
孟显是他嫡亲的同胞兄长,与他惯来亲近,他做的事情,撇不开他,更撇不开阿父阿母;谢远是陈留谢氏的旁支,他有陈留谢氏作为倚仗,哪怕事发,也总还有些退路;孟彰手底下的那些管事、部曲,是他的部下,与他近乎一体同休
可顾旦不同。
顾旦他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太学书童而已。
他甚至都不是太学的正式生员。他的背后,没有任何的倚仗。一旦事发,必定将深陷种种漩涡中的孟彰,未必能腾出手来救援他。
顾旦面上眼底不见低落,反又多了几分明了与决然。
果然,孟彰正在筹谋的事情既不简单
“我知晓了。”他退后一步,抬手深深与孟彰一拜,“多谢小郎君。”
这最后的一句话,他并不是传音的,而是说出口来的话。
尽管声量并不高。
孟彰神色不变,眼底却有些无奈。
“你这是何苦呢?”他传音。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作态,不论是亲眼目睹了的,还是日后听人提起的,也都一定会觉得孟彰曾施恩于顾旦。
顾旦与他,很有几分交情。这份交情,将有很大可能影响到顾旦的立场。
顾旦退后一步站定,面色恭顺,却传音回答孟彰道“我虽然不很清楚郎君你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但也不是全无猜测的。”
“作为一个平民子,我也当为郎君出一份力。或许,能替天下人,略表少许谢意”
他说完,便停住了话头,不再跟孟彰传音了。
孟彰面上神色已经收敛大半,沉默看着对面态度恭顺的顾旦。
他知晓顾旦有傲骨,知晓他沉默隐忍,知晓他心思敏达,但没想到
顾旦的心思能敏达到这种程度。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他不禁传音问。
“其实没有。”顾旦平静回答道,但孟彰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笑意,“但作为陪同在你身侧的书童,我比其他人,更明白你待我等平门子的态度。”
“如此再想一想,也就不难猜测了。”他最后道。
孟彰深深看他一眼。
顾旦复又抬起眼睑,不闪不避地迎上孟彰的视线。
他让自己眼底汹涌的那些情绪,尽数暴露在孟彰的面前。
“你太大胆了。”孟彰传音道。
就不怕他心生忌惮?
顾旦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要错过机会而已。”
能隐忍并不代表他能够眼睁睁看着机会错过去。
从第一眼看见孟彰的时候起,顾旦其实就知道,这个小郎君,是他的机会。
绝无仅有的机会!
孟彰微微摇头“但就目前来说,我还不需要你。”
顾旦全然没有被拒绝、被否定的感觉。
他笑了开来。
“我知道。”他传音道。
“那就好好回去读书吧。”孟彰越过他,走入了童子学学舍里。
“阿彰,你来了?”
童子学学舍里,各位已经入了自己坐席的小郎君小女郎们看见孟彰终于走进学舍,纷纷与他打招呼。
孟彰一一点头回应。
被落在后头的顾旦偏头往童子学学舍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自往西厢房那边去了。
孟彰瞥过一眼那空荡荡的地方,收回目光。
他前座的王绅也同样从学舍门口收回了目光。
不过跟孟彰不同,王绅探看的是先生们的踪迹。
见得先生们还没有来,王绅回转身体来看定孟彰,问他道“阿彰,听说昨日你往谢郎中府上去了?”
孟彰并不奇怪,他点点头。
王绅便又问道“那么,下一个休沐日,你要不要去我府上玩?”
王绅左右两侧的谢礼、庾筱两人也都各自停下了手上动作,往孟彰这边看过来。
孟彰摇了摇头“下个休沐日我怕是没空。”
没空
王绅笑开,也不问他准备去做什么,只随意点头“行吧”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王绅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片衣袂。
他神色陡然一凛,连忙转了身回去坐得端正。
却是童子学里的先生来了。
孟彰收回目光。
顾旦
他能跟他直接开口,便说明了顾旦对他没有恶意,恰恰相反,这是他向孟彰表现出来的诚意。
毕竟,作为一个平民子,他手中的筹码就只有他自己。
而在学问还需要一点点积累的这个当口,顾旦想要从孟彰这里得到更多的重视与机会,能展现给孟彰的,就只有他的能力。
揣摩人心、捕捉信息与痕迹的能力。
孟彰暗下摇头。
这些都还太早了。
顾旦学问未足,还需要继续专注学习。再有,就算他真正投到了孟彰手下,孟彰这里也未必能有他想要的东西。
上首的先生此时已经清了嗓音,开口宣讲了“今日,我们开讲的,是《大学》这一篇。诸位生员,且静心听讲”
童子学学舍里的课程正式开讲时候,邻近的西厢房里,也有一位太学生员走了进去,跟顾旦这些太学书童开讲课程。
顾旦收敛心头所有杂思,认真听讲,全然没有再惦记方才的那件事。
这不是就说顾旦不重视孟彰的回答,而是,他已经习惯了尽人事听天命了。
决定权从来没落在他手上,他能做的,只是尽全力去抓住每一个机会。而在机会真正落到他头上来以前,他只会更用心去学习、去沉淀,好不断抬升他的能力。
他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阴世孟彰在童子学这边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阳世里,孟显也终于饱睡一场醒过来了。
他一面洗漱,一面问侧旁的女婢“旁边的两个院子里,可都有动静了?”
被孟昭分了好些卷宗过来的孟显固然忙碌,但更忙碌的,却还是孟昭自己。至于孟蕴
她时常熬夜点灯揣摩药理,晨起也就很有些拖沓。
孟显都习惯了。
侧旁的女婢听得问话,微低头将软帕送上,然后才退后一步,回答道“仆听闻,大郎君与大娘子也都已经起了。”
孟显点头,笑开“那就好。”
他琢磨了一阵,不知道是该在稍后给孟珏和谢娘子晨昏定省时候提起孟彰的事,还是索性不告诉孟珏与谢娘子,只他们兄妹三人自个商量着决定。
到得他去了正院正房跟孟珏、谢娘子他们一道用早膳时候,孟显却是不再犹豫了。
尽管不太明显,但孟显还是发现了孟珏与谢娘子的倦怠。
“阿父,你稍后还要去阿爷那里吗?”孟昭在问孟珏。
孟珏点头“要去的,那府上昨日里就来传话了,说才刚送过去的那份关于族中护持禁制的卷宗,似乎还有些疏漏,要我过去仔细说说。”
孟昭皱眉“真是阿爷的意思?”
而不是宗房那边在借机搅事?
孟珏明白孟昭话里未曾明说的言语,他摇头“不管是不是,这事情到底关乎我安阳孟氏一族的安危,他们这般小心谨慎才是对的。”
孟昭的眉头仍然紧皱着。
孟蕴一面听着,一面亲自从侧旁的女婢手里接过汤盅,将一碗碗的汤水舀出,分别送到孟珏、谢娘子、孟昭、孟显面前。
见得这汤水,饶是孟珏和谢娘子,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孟昭也尚且还能稳得住,但孟显的脸却控制不住地发绿。
孟昭偏头,目光在孟显面上转过,然后停住。
尽管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任何的表示,但孟显已经领悟到了他的提醒。
抬起目光,孟显就撞上了凝望着他的孟蕴的视线。
女郎面上还带了一点柔和笑意。
“二兄,怎么了?不想喝?”
孟显将苦笑隐去,只摇头“没有的事,我就是想着,今日晨早的这碗汤,似乎有些不同?”
孟昭听得,也往面前摆放着的汤碗看了过去。
果真不太一样。今日晨早的这碗汤,汤色比起昨日里的要更清澈了些。
但即便如此,孟昭也好,孟显也罢,却是谁都没觉得欢喜,反而还更觉出了几分苦涩。
孟蕴这小女郎却是在汤药这一道上别有资质,但她的资质却表现得很是离奇。
经她之手熬住出来的汤药,越是效用显著的,汤色就越是混浊暗沉,味道也是越发的离奇。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孟蕴熬住出来的汤药,要么药效,要么卖相,要么味道,总有一样是要损失出去的。
就没有过两全的情况。
而现在摆放到他们面前的这一碗汤水,卖相竟然胜过了昨日
这意味着什么,哪怕孟蕴没有特意跟他们提起,孟昭、孟显两个也完全明白。
被牺牲的,必不会是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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