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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依旧在继续,他摇了摇身旁的胡金水,后者睡得正香,呼噜声打了个急颤。
没醒。
陈恪一巴掌拍了过去。
胡金水陡然惊醒,“什、什么事?1
陈恪把手台递过去,同时拉亮夜灯,胡金水朦朦胧胧地睁眼,一头雾水地接过来,黑色的手台被他的大手攥着,像个袖珍玩具似的。
诡异的声音在帐篷里飘开,“……眼睛……嗞……我的眼睛……”
没有二话,胡金水一个猛子从睡袋钻出,捞起手边的应急灯冲了出去——同路即同伴,这是在沙漠行走的规矩。
夜幕下的罗布泊像沉入海底的巨大朽木,浓云遮月,繁星也不见踪影。
白亮的灯光将不远处的帐篷照得好似两个规整的土丘,一大一孝安安静静地长在戈壁中央。
没亮灯,也没声响。
胡金水心头隐隐发毛,好在陈恪紧跟其后,两人疾步上前,先叫的是双人帐篷,“小林!萧侃1
他们一共只带了两部手台,一部被胡金水拿着,另一部应该在林寻白手里。
冷风迎面吹来,让人通体发寒,叫声也被拉扯出扭曲的音调。
帐篷却一动不动。
胡金水着急,撸起袖子就去扯门,许是动静太大,把单人帐篷里的燕山月都吵醒了,她拉开一道缝,困惑地看向他们。
陈恪冲她摇了摇手台,她茫然地摊开手掌。
双人帐篷终于有了回应,卷门自内向外撩起,林寻白睡眼惺忪地探出半截身子,“谁啊?”
胡金水问:“手台在你这儿吗?”
林寻白定了定神,看清来人,“是胡导啊,手台……手台在我这儿呢。”他转身摸了一把,从睡袋旁拿出一部手台。
黑色的,巴掌大小,平躺在他掌心。
屏幕暗着,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们没出事吗?”陈恪追问。
“出事?谁?”林寻白显得更迷糊了,接过应急灯往里照了照,另一头的萧侃比他睡得还沉,匀称的鼾声也只输胡金水几分而已。
显然,他俩都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胡金水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难道是我听岔了?”
“你听到什么了?”林寻白好奇地反问。
“大半夜的,手台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又像男,又像女,说眼睛什么的,我还以为你们出状况了。”
相比胡金水,陈恪听到的部分似乎更完整些,他说:“我听到的,是说——把你的眼睛,借给我……”
“什么?1
此话一出,胡金水当即喊出声来。
顾不上贵客在前,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大汉头发胡子全炸开了,“你、你怎么不早说!妈的!这特么是撞见鬼了呀1
“什么鬼?”陈恪不解。
“就是盲尸1胡金水已然慌神,脸色比灯管还白,“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在沙漠里别一个人乱跑,小心被没眼睛的鬼抓住,问你借眼睛……操!毕蹬了,不会是孙老板盯上我了吧1没等陈恪回神,他撒腿就向陆巡车奔去,估计是要搬出那些保平安的家伙事了。
萧侃也被胡金水的吼声惊醒,半睡半醒地坐起身来,“怎么了?”
“好像是盲尸找他们了……”林寻白扭头回答,神色亦是紧张不安。
“你们都知道盲尸?”
陈恪皱起眉头。
那天胡金水从莫高窟折返去玉门关外认尸,回来的路上的确和他提过,不过那些话他没有完全当真,如今见他们一个个的反应,竟是人人皆知,人人皆信似的。
甚至,包括萧侃。
她打了个哈欠,从帐篷最里面爬出来,“干我们这行,光知道盲尸可不够。听说这沙漠里的第一个盲尸,叫沙卫,二十五年前偷走了千佛洞,也就是莫高窟里的一幅壁画,从此留下诅咒,凡是闯入沙海寻找壁画的人,都会被他挖掉双眼,沦为无眼幽魂……”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伴着阵阵阴风,直往人皮肉里钻。
“像孙老板那样?”陈恪问。
萧侃锐利地盯着他的眼瞳,“对,像那个孙老板一样。”
林寻白跟着补了一句:“陈先生,佛家讲究因果,若是被盲尸缠上,可不好脱身呐。”
黑夜覆盖茫茫戈壁,也不知这地上地下、千百年来,究竟埋藏了多少枯骨。
有多少孤魂野鬼,又有多少化不去的执念?
陈恪思忖良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因果、因果,自然是先有因才有果的,总不会无因而得果。”
“那倒也是。”萧侃笑了笑。
他提起应急灯,转身去找胡金水,“今晚天气不好,打扰了。”白光将他的影子拽得老长,像一笔洇开的墨。
萧侃望了一眼对面稀里糊涂的燕山月,半哄道:“睡吧,燕子。”
燕山月毫不犹豫地躺了回去。
帐篷的卷门重新合上,林寻白靠在一角,双臂交叠,他在看萧侃,萧侃也在看他。
观众散场,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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