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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那个头发上打了好多摩丝的年轻人拿手机打上来的。他的声音好惊慌,也好恐怖。
秦志刚们来不及穿戴好,一群公安就拥进来了……
秦志刚同丰满的按摩小姐还有另外四对莺男燕女被挤挤地塞进一辆警车里,车子开了十来分钟就停住了。
下来下来!警察把车后门打开来时凶凶地这么吼着。
他们狼狈地跳下车,清楚了一块牌子:城东派出所。
秦志刚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全身一阵一阵地颤栗。他脑子里先是好一会儿的空白,然后慢慢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接着就后悔不迭。假如不是司机引诱,他就不会到这个名叫“不夜天”的鬼地方来;假如他真的要潇洒一把,不是来这儿而是找公司养的公关小姐;假如……唉唉唉,真是阴错阳差,一脚棋走糟,就收不得场了!
秦志刚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罚款,而是事情一旦走露消息,他的名声就全毁了。想到这一层,他的脑壳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油汗。
他们都是单独隔离审问。秦志刚出狱后第一回做这阶下之囚,受的一刺激无可言表。警察凳子都不让他坐,叫他蹲在地上回答问题。首先这种屈辱的姿势就叫他无法忍受。
我可不可以坐着说话,他试探着问。
刚才舒服够了罢?警察说,蹲一蹲你都难受?说,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我是你们请来参加文化节的客人。临到这一说的时候,他的口气突然变得硬了似的,潜台词仿佛是你们拿我怎么办?
一个大老板,真的?警察惊讶地喊道。随后连连说:误会误会……
就胡这时候,外面一阵喧哗,李处长一行几人涌入了派出所。
“你们是怎么搞的?有没有点儿全局观念?”李处长一进屋子,就冲着所长大喊起来。
“哎呀,秦先生,可找到你啦!”到秦志刚从拘留间走出来。李处长上前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跑了似的。
你们这是?秦志刚对他们的到来感到迷惑不解。
“秦先生,请回吧,我们的主任在宾馆房间里等你哪。”
洁白的桌布上,放了一瓶岸江啤酒。
几个精致的凉盘随后端了上来。
秦志刚坐在床边,一边摘着领带,一边拿出手机发短信。
你好,我住进了岸江宾馆房间,如果方便。请到我的房间里来。秦志刚。
发完短信的秦志刚回身一满桌菜肴,脸色有些惊讶:咦,干嘛弄这么多菜?
女服务员说:这是领导特意安排的。请!
秦志刚还想要想问点儿什么,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主任率几个接待走了进来。
主任拱手抱歉:秦先生,今天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秦志刚一脸疑惑:主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找我有事?
主任摆摆手:天晚了,没有别的事了。领导让我们来问一下,秦先生明天想参加什么活动?
秦志刚问:都有什么活动?
李处长拿了一张日程表赶忙上前介绍:明天。有领导参加的投资项目洽谈会、地方产品展销会;乒乓球世界冠回乡表演,中超足球赛。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咨询……
秦志刚象是有些反感:你们举办的不是文化节吗?难道没有文化活动?
李处长赶紧说:有哇有哇,上午表演满族大秧歌;下午召开岸江文化研讨会。
秦志刚说:那就秧歌,听听研讨会吧。
李处长与主任失望地交流了一下目光,随即说:好好好,秧歌的车是六号大客车,:0发车;研讨会的车是十号中巴。下午2:00发车。
秦志刚听到这儿,不以为然地说:我倒想一个人走一走。
天色已经很晚了。
居民区一片不大的空地上,人们还在练习秧歌表演。
沉重的鼓点和尖尖唢呐声在夜间显得特别单调。
在围观者的后面,是一栋住宅楼。一楼的住户借地之利开了一个副食品店,店前灯火阑珊。生意正浓。
店铺主人张洪阳一瘸一拐地为顾客递酒拿烟,嘴里不停地喊着:岸江啤酒,新来的岸江啤酒……
唢呐声嘎然而止,排练象是结束了。
传来领队者的讲话声:大家记住呵,明天九点表演开始,八点钟咱们准时在这儿集合!
人们轰然而散。
穿着秧歌服装的徐珊珊走了过来。她进了店便开始收拾空啤酒箱。
了走散的人群,她说:洪阳,人都散了,回家吃饭吧!
张洪阳点着头说:好。吃饭,我还真饿了。喂,红叶回来了吗?
徐珊珊说:今天是文化节的第一天,外地的客人要多一些,她能回来这么早吗?
张洪阳顺手拿起店铺的公用电话说:我找她。
徐珊珊了张洪阳的样子,笑了笑说:不用担心呵。
张洪阳不满地说:来的这些人都是些大款,这些王八犊子吃饱喝足什么损事儿都能干出来……
徐珊珊为丈夫宽着心:咱红叶精明,不会吃亏的。
张洪阳打完了传呼,长叹一口气:这么小的孩子被逼的去当按摩小姐,这是他妈的什么年头啊!
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由远而近。
徐珊珊听见铃声,习惯性地往前一:哟,红叶,回来啦!你爸爸还找你哪!
红叶见爸爸放下电话筒,喜笑颜开地逗道:老爸,今天卖了多少钱?
张洪阳到女儿,炫耀地说:嘿,红叶……老爸今天发财了,光啤酒就干出去50箱。
红叶撇了一下嘴:哼,还不是借文化节的光。
张洪阳听到这句话。赞同地说:是啊,这一次啊,还算为咱百姓们办了件好事。
张洪阳家的餐桌上,摆上了丰盛的晚餐。
徐珊珊还在炒菜。一脸疲倦的张洪阳吭地一下坐在木椅上。
他咕咚咕咚地先灌了一杯啤酒,然后喊了一声:红叶,再吃点儿?
红叶在隔壁答应:爸。我在班上吃过了。
徐珊珊端了一盘热菜上了桌,刚要坐下吃饭,红叶在隔壁房间里大声喊:妈,你过来!
干什么?
你过来嘛!
徐珊珊骂了一声“死丫头”,无可奈何地走过去。
红叶带着一股神秘的表情,将妈妈的肩头扳到自己面前。
徐珊珊对女儿过分亲热的举动感到意外:死丫头,干什么?
红叶悄声地问:妈,你认识一个叫秦志刚的人吗?
徐珊珊一下子没反映过来:什么雪里红雪里白的……
可是话一出口,却立刻警觉起来:红叶。你说谁……
红叶一字一句地强调着:秦利厚。
徐珊珊一楞:怎么,你怎么提起他来了?
他到岸江来了。
你见到他了?
他是我接待的客人。明天我还要到宾馆陪他呢。
徐珊珊一下子语塞了……
妈,这个人一见我就问:你妈妈是不是叫徐珊珊?
问我,问我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
你怎么说的?
我撒了谎。我说我不知道你。
红叶,你他……象是干什么的?干什么来了?
妈,这人的举动可怪了。那些把他当成大老板,对他毕恭毕敬的。他却老是躲着;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个观光客……那神情,像是隐瞒了什么。
听到这儿。徐珊珊眉头一皱,茫然地坐到了床上。
红叶困惑地着妈妈的表情。接着说:他的底儿,领导到现在都摸不透呢?我那派头和言谈举止,特象一个大人物,嗯……大款、大家。哎,妈,你到底认识他不?你说呀。
“我不认识。”妈妈冷冷地告诉她。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他要向我打听你的事儿?”红叶对妈妈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你要不说,我去问爸爸了。”
“红叶,不能告诉你爸爸这件事儿。绝对不能。知道吗?”
“嗯……”红叶顺从地点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更大了。
徐珊珊没有继续与女儿对话下去。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脸色凝重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5年前那张狎亵的脸,再次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徐珊珊突然转过身子,严厉地叮嘱了女儿一句话:红叶,妈不允许你再去见那个姓秦的!
红叶没说什么,只是睁大了一双疑惑的眼睛。
秦志刚喝了两啤酒,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望着杯盘狼籍的餐桌,他按了一下铃,女服务员礼貌地走了进来。
岸江的女孩子比过去更漂亮了。他感叹地说了一句心中颇有体会的话。
收拾餐桌的女服务员脸儿一红,未置可否。
小姐,你们这儿能不能提供“特殊服务”?
“特殊……”女服务员一下子猜出了客人的本意,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儿是的宾馆,服务员不干那种事儿。
呃!秦志刚无趣地斜着身子躺在了床上,自嘲地说:你们宾馆的档次太低了。
女服务员出了门。他立刻起身下床,又发了一遍短信。
她没有回复。
她不会来了。她说她回家了。他摇了摇头,又倒在了床上。
这个豪宝房间是临时换的。原来为他安排的是双人的标准间。
他已经被这儿的领导当成大人物了。
是不是张董事长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呢?
依他的精明,不会的。
那么,岸江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难道是嗅出了他身上的那股味道?
唉,不管怎么说,他今天倒是蛮刺激的。一开始是冷淡的要命;接下来又是热情的要命。这岸江人啊!
特别让他高兴的是,今天见到了这位小姐。
虽然派出所一伙人的到来破坏了他与那个丰满小姐可能发生的“好事”。可是,他毕竟遂了心中多年的一份心愿:他找到了心中的她。
即使那位小姐不承认,她也必定是徐珊珊的女儿无疑。
这些年。他接触了无数的女人。凭他对女人们气质、相貌、性格的观察。这孩子与徐珊珊有致命的相似之处。
他想,今天晚上,这孩子就会把自己来到岸江的信息传到徐珊珊的耳朵里去。
感谢岸江的文化节,为他提供了这样一次恰当的复仇的机会。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秦志刚都应该算是一个成功者。
当他与花儿的事情败露,心灰意冷地在父亲的骂声里结婚之后。在家里龟缩了一个多月。就在那些不敢出来见人的日子里,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外面的天变了!
当时,供销社分配给村里两万元的贷款规模,那是号召一分人先富起来采取的一次实际行动。但是,面对这笔巨款,竟然没有一人敢申请贷。
我贷!他首先举起了胳膊。
人们为什么不敢申请?因为他们怕──怕将来政策变了让当资本主义来斗。
再说,贷两万元之后上什么项目呢?如果没有项目,本息还不上,还不得被打成经济犯罪坐牢去?
他秦志刚没有这种思想包袱。事法庭我都领教过了。我怕什么?再说,不趁机搏一搏,我这一辈子岂不是完蛋了!
项目是现成的。买汽车,搞运输。国营运输架子大、态度差、费用高,我只消降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就能把他们的买卖抢过来。
款子能不能贷给他这种人?村里的干也争论过。不过,人家虽然是犯过错误,但到底是复员兵啊!也没说犯过错误就不能贷款。还有。最让村里干糟心的是,这两万元如果贷不出去。就完不成致富“任务”。
于是,两万元到了秦志刚的名下。
两万元──购置了一台旧解放牌汽车──第二次贷款,装备了一个车队──第三次贷款,成立运输公司──第四次贷款,承包、租赁、吞并县、的运输公司──第五次贷款,组建西北运输公司。现在。他已经不用主动贷款了;银行主动把钱往他这儿送。尽管0多亿的银行债务在他这儿压着,和银行还是对他毕恭毕敬。因为,与国有单位相比,他多多少少还能还一点儿利息,缴一点儿税。他的信用已经大超过了当地的国有。
金钱武装了他的胆量。扩充了他的自信。他开始试探着报复往日的仇敌:地头蛇似的村支让他一顿酒就制服了;乡长、县长、国有的厂长、经理……凡是昔日对他有不公之处者、大不敬者,他都一一实施了严厉的报复。他觉得,实施这种报复的快感和刺激令人惬意,甚至胜过了赚钱和盈利。
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
黄土地上的仇敌们一个个被他打得体无完肤,溃不成了。只是,埋藏于他心中那两个远在他乡的宿敌,却时时地在他的心中涌现。
岸江,一想到这个令他心痛的城,他的心中就浮现出秦金宝和徐珊珊的影子。
炮口撞过来,他不知晓。那张美貌的脸和明亮的眸子像一团诱人的烟雾蒙住了他,使他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岸江之行给他造成了他终生的致命的伤害。就是在那儿,那位风流倜傥的同乡秦金宝有意无意地毁了他的前途和希望;那个令人垂涎欲滴的美人儿徐珊珊,像魔鬼一样引诱了他,又将他送上了事法庭。
今天,他秦志刚已经站起来了。他成了黄土地上场大潮中的英雄。他多么想在昔日仇敌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今日的风采啊。
的国有完了……下岗工人成千上万……里早已经资不抵债……这些个“好”消息一个个不断地传到秦志刚的耳朵里。
他认为秦金宝早就该引咎辞职了,徐珊珊也应当早早地下岗了。
于是,他产生了一股**,一种到岸江来的**。他要到岸江来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他要宣布在岸江建厂,上大项目。他要让秦金宝和徐珊珊到他的成功。让他们感到自愧不如,拱手向他顶礼膜拜!
然而。秦金宝却始终没有来向他求援,徐珊珊也没有因为穷困到他的面前来乞求。
多亏这个文化节,提供了他堂堂正正走入岸江的机会。
是啊,秦金宝是个有骨气的人,再穷也不会到他的面前说半句小话;徐珊珊是个从心里鄙视他的人,宁死也不会向他伸出手来。只有这种机会。才能提供他一种发泄私愤的良好环境。
岸江文化节,一个多么伟大的节日啊!
花花绿绿的宣传材料散乱在窄小的茶几上。那里放着一张大红的请柬,上面是李处长临时填上的“秦志刚”的名字。下面落款是:岸江人民。
他拿起这一打材料翻了翻。除了有几张介绍岸江风景和古迹的照片。后面的几本小册子里印满了岸江的招商项目。在这里,文化节的气氛荡然无存了。
现在时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而岸江借文化之台,来了个项目大招标,这也算是老工业基地被逼出来的一大发明了。
然而,深谙经济之道的秦志刚是绝对不会轻易上这条船的。他知道,这些小册子所印制的项目。虽然不能说是扔到大道上也没人要的破烂,其中的油水是不会太大的。那些赚大钱的好项目,早就让那些掌握了实权的人们捷足先登了。因此,他不能像张董事长那样轻易地坐到策划的投资项目洽谈会的会场上去。他要以考察文化的名义到这个缺钱缺得发疯的老城里做一番窥测性的私访。只要火候儿一到,的那些领导者们就会像苍蝇一样粘住他,把手中那些昔日辉煌无比的“国企”以低得不能再低的价格拱手相让。
或许,这些的领导者里,就会出现秦金宝的身影。在那成千上万下岗者的队伍里。就会出现徐珊珊那可怜的面孔。嘿嘿,真的出现那样的场面。他宁可把三亿票子全甩到岸江。
哈哈哈……他神经质地一乐,刚想要倒在床上去,电话铃哗哗地响了。
喂,是秦先生吗?
哟,原来是那位红缎子旗袍小姐。
小姐,你好。
秦先生。恐怕我明天不能陪你了。对方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惋惜。
不方便吗?
不是,是我妈……
明白明白。秦志刚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秦先生,让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小姐,请听我一句话好吗?
你说吧,要快一点儿。我是偷着跑出来给你打电话呢。
谢谢。我是说,你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你已经有权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了。
……
对方在静静地听他讲。
另外,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需要你陪我走一走,一城的景色。另外,你知道我给你的酬金是多少吗?
多少?
一天000元。
我不信。你干吗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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