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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事体大,本殿亦不敢妄下定论。”钟离宴一甩袖,“众位卿家先看看吧。”

柴胡拿着折子下去了,先呈给了元王殿下。

钟离懿看了,也变了脸色。

站在后面的礼部尚书张大人——一个胡子很长的老头,早已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推开前面的左丞右丞,拿出老花镜来,趴在钟离懿身边细看。

“让小王给诸位大人念一下吧。”钟离懿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连位次都要乱了,便捧起了那份折子,朗声读了一遍。

说的是别千端养寇自重的始末,扶渊毫不含糊,把整个崇明殿推到这个仇恨的风口浪尖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相信重檐之下这些锦衣玉冠的人眼下最担心的,应该是别千端是天帝起用的人,他们不敢妄动。

怎么才能让他们从观望里拖下水呢?

重要的是当权者的态度。

这个当权者,如今还不能全然的安到钟离宴头上,扶渊的目标也很明确:所谓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上,事情才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

他毫不保留地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野心。

习洛书走了,那他便是下一个习洛书。

群臣议论纷纷,有几个和周同尘关系不错的文臣和几个出入朝堂的武将,已经开始义愤填膺,要求钟离宴彻查此事了。

钟离宴亦不负众望,令大理寺着手调查,又叫了礼部张尚书一同审理——点这个老头,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人家资历老,是个和气人,从没干过结党营私的事,好叫大家都服气。

事情告一段落,便要退朝了。扶渊这才想起来,魔族来使,习洛书被劫一事,还没议呢。但既然到现在都没人提,应该是昨日就议完了,今天应该已经拟好了章程了。

退了朝,钟离宴叫扶渊留了下来,待群臣走了,才下金陛:“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没事,”扶渊摇头,“就是一宿没睡,又疲于奔命,困得紧。”

“那便歇着去吧,我给你叫二爷来。”说着,就要去拉扶渊的手。

“哎,别。”扶渊躲开了,“有人说我‘狐媚惑主’来着。”

“什么?”钟离宴听了,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你有那个‘狐媚’的资本吗?”

“二哥哥,我……”扶渊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要去拉钟离宴的手。

“咦——”钟离宴有被恶心到,躲开了,“谁这么说你的?”

“还能是谁,成松呗1扶渊瞬间变脸儿,跟上来了,“能跟我说这些,也算是掏心掏肺了。阿宴,我想说的是,你别在这种事上对我太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所以今日那软轿……”

“软轿可以留着。”扶渊忙道。

到了后面的寝殿,二人先是一道儿看过了天帝,才去了钟离宴理政的地方——是新辟的书房,也在曦月殿里,后头有可供休息的床榻,有时晚了,钟离宴便在这里凑合一宿。

二爷已经在厅里候着了,见他们进来,只给钟离宴行礼,然后才亲切的与扶渊招呼:“呦,还没死呐?”

“托您的福。”扶渊笑着摇了摇头。

话不多说,二爷给扶渊看了脉,说恢复的挺好,又重开了方子。那方子也没有直接给扶渊,不放心似的,说一会儿出了宫,他直接去连远殿交给常令。

又拉扯两句,二爷才收拾东西走了,等二爷走远,扶渊才问他:“那魔族来使的事呢?你们昨天议出什么来了?”

“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钟离宴从宫婢手中接过被子,盖在扶渊身上。

温暖立即席卷全身,扶渊立刻就有了睡意。

“你……你和我说完再走。”扶渊拉住他的袖子。

“张伯高提的,拿木萧去换舅舅。”钟离宴不欲多做解释。

张伯高就是前头那位礼部尚书,随身带着老花镜的白胡子老头。

“他怎么知道木萧……”扶渊蹙眉。

“这件事不应该是秘密,”钟离宴道,“已经过去了。”

“但木萧只是个不轻不重的小人物,现在更是成了弃子,虽然魔君看中他,但这个时候,魔君是否为了他一个人,而……”扶渊顿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张伯高这样老的成精的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明白张大人的意思了。”扶渊道。

“什么意思?”钟离宴明显没明白,还觉得张伯高那个委婉的说法可行。

“没事了没事了,我好困埃”扶渊躺了下来,问,“那你在外面批折子?”

“嗯,赈灾的事还有许多事要批,”说起这些,钟离宴就头痛,但也忍住了没跟他诉苦,“你先睡吧。”

扶渊直接睡得死沉。钟离宴又站了一会儿,才挽着袖子,在扶渊脸上摸了一把。

怎么累成这样。

钟离宴轻叹一声,出去批折子了。

赈灾一事,最令他头痛的,不是灾民,不是米粮,也不是天气转暖后容易发的疫情,而是钟离宁与习妍这两个丫头。

扶渊不知道的是,那两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正在外面帮着施粥安置灾民呢。

钟离宴当然不放心不同意,但是也架不住钟离宁磨他。结果脑子一热,“君无戏言”,等消了气,早已是木已成舟,钟离宴无法,只得放她们去,又暗中叫了许多人跟着,唯恐再出上次那样的事。

周同尘说向南方征米粮的事……诚然南方富庶,但也要徐徐图之。扶渊那崇明殿的一部分资源就收买了秦家,那剩下的……最难办的,必然是宋、云二家,其中云垂野最难办。

有宫婢上来,呈了一盏暖身养胃的茶汤上来,她一抬袖,便有异香飘出,打乱了钟离宴的思绪,熏得他直皱眉——他可不吃“馨香盈怀袖”这一套。

“近前伺候,不得用这样浓重的香,这点规矩也不懂么?”钟离宴寒声道。

那婢女即刻跪下:“奴死罪1

“罢了。”钟离宴挥手,让她下去,并无追究责罚的意思。

宫婢松了口气,她觉得钟离宴并不讨厌这样,方才的呵斥,只是因为在人前罢了。

她退出去,依旧仪态优美,带着三分风流。

柴胡见了,也跟着退了出去,吩咐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这丫头不守规矩,魅惑主子,给我绑起来,送到尚宫局去,让曹女官看着处置。”

话音刚落,还不等那女人发出一丝声音,便被周围的太监堵了嘴,扭送到尚宫局去了。

“咱们是奴婢,里头的那才是主子。”柴胡回过头,意味不明的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要是再有人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这便是下常”

此前也打过这个主意的小宫女缩了缩脖子,随众人一起低声应了个“是”。

刚过未时,成松一道人便回来复命了。钟离宴急着要结果,想也没想便宣了。等他们快要进来的时候,才想起扶渊还在后头睡着。他想起成松说的什么“狐媚惑主”来,为了保全扶渊的名节,忙叫柴胡去拉一下床幔,或是摆一架屏风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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