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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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伊莱恩忙着应酬店主的时候，猫人少年却不见了身影。</p>

＂弗、弗里曼？你在哪里，弗里曼？＂伊莱恩呼唤着猫人少年。</p>

＂如果说的是你的朋友的话，我看见他刚才往后门跑了。＂店主说。</p>

＂好、好的，谢谢。＂伊莱恩匆匆告别了店主，试着去找寻弗里曼。</p>

弗里曼其实不难找，因为那孩子只是从后门跑出去了。然后他就在店后门的小巷里蹲坐着，在捂脸低泣。</p>

＂你、你在干什么？＂伊莱恩走到猫人少年面前，问。</p>

＂在失落，你没看到吗？＂弗里曼抬起头，泪眼惺忪地看着伊莱恩：＂别管我好不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p>

＂可、可是你为什么要失落？＂</p>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还用问？！＂猫人少年有点生气：＂你有听见刚才的钢琴演奏吗？那个演出难度！那个通透的颗粒感！那延绵如流水的流畅感！他可是一边演奏着高难度的钢琴曲，一边还有余力唱歌啊！两边都演奏得那么的好！兰斯老爷爷是怪物，他的同伴也是怪物级别的！＂</p>

伊莱恩愣住了。他没听出来那么多的细节，他只是觉得兰斯的演奏真的很好听而已。也许这就是行内人和行外人之间的差别吧。</p>

＂就连今早那个即兴的演奏也是怪物级别的！</p>

你敢相信吗？那是按照当时的光景即兴创作出来的曲子！为了和周围的风景、和大自然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他即兴创作了一首曲子！</p>

我敢相信，如果我们当时用录音机把他的曲子录下来，那肯定又是一首传世杰作！＂</p>

＂好、好吧……＂伊莱恩瞪大眼：＂所、所以你才这么失落吗？我还是不明白……＂</p>

＂我怎么可能不失落啊？</p>

我花一辈子的时间试着去研究音乐，但我连取悦一个人都那么困难！</p>

而老爷爷他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取悦了一整个世界！</p>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不同！</p>

没有天赋的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永远赶不上天才！</p>

我敢打赌，我费尽心机去谱写的那首曲子，在老爷爷的眼里肯定是无比幼稚，连听一下的必要都没有的废品！</p>

我敢打赌，即使我花尽一生的精力不眠不休地去练习，我也永远达不到兰斯老爷爷的高度。天，我连他的皮毛都达不到！</p>

他演奏出来的那首曲子，就是我花三四百年去练习都奏不出来的！你懂吗？就是那样的绝望！</p>

那我为什么还要作曲，为什么还要演奏，为什么还要在音乐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p>

这一切有意义吗？</p>

有人会喜欢吗？</p>

天！就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自己的音乐，我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认为别人会喜欢，认为以那种水平的东西，可以取悦他人？</p>

干脆，放弃这一切得了！＂</p>

是的。伊莱恩知道弗里曼为什么失落。如果伊莱恩也对音乐有这种程度的执着，他也许也会同样地失落。</p>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高墙，一座大山。</p>

兰斯是那么的高不可攀，那么的伟岸无匹，凡人就连站在山脚下想一睹那座大山的风姿都做不到。我们永远只能看到那座冰山的一个小角而已。</p>

而仅仅是看到那冰山的一角，就让人陷入了无比的绝望，越是懂行的人越是绝望。</p>

伊莱恩比谁都更清楚那份绝望——不对，他懂得是另一种绝望，但他确实懂得那无比深邃的绝望。</p>

那种感觉就像是掉进深海之中，溺水。</p>

漆黑与冰冷从四方八面涌向你，压得你喘不过气来。</p>

尖叫并没有用，求救也没有用。</p>

当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你该向谁求救？</p>

你能做的只是坠落，只是沉沦，只是沉溺一气，让绝望把你全身都占据。</p>

那冰水是那么的冷，它让你麻木，让你无法挣扎。</p>

你是如此痛苦，放弃并屈服于它，又是如此诱人。</p>

有时你会想让你的人生直接跌到谷底，跌倒并不想再爬起来。</p>

你会为你曾做过的一切努力感到遗憾，认为那一切都是徒劳。</p>

但如果你让那黑暗和冰冷把你彻底淹没，你会发现其中并没有平静。</p>

沉沦就只是沉沦，它永远不会带来什么，它带来的只有日后的悔恨。</p>

于是你无论如何都要挪动你残破不堪的身体，</p>

麻木地，痛苦地，疲倦地，但又不知疲倦地，往那有光的方向游去。</p>

不这样做的话，就绝对不可能找到，属于你的平静吧。</p>

＂跟我来。＂伊莱恩低声说，朝弗里曼伸出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看一些东西。＂</p>

＂不要。＂猫人少年拒绝道：＂我不是说过，让我一个人静静吗。＂</p>

＂不要。＂伊莱恩也拒绝道：＂你不跟来，我就在这里死缠不休。＂</p>

＂你好烦耶！＂</p>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白狮人少年答道：＂我会让你最后一次努力，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当这一切依然不能成功，如果你依然感到绝望，那么你可以放弃音乐，我不会再逼你。＂</p>

只有当一切都尝试过，失败过，完结了，再无回天之力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哭泣。</p>

请告诉我你的器量远不止此，请告诉我你还能走更远。</p>

请告诉我，绝望不是你仅剩的一切。</p>

于是，弗里曼深深地叹息。</p>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他爬起来，擦擦眼泪，跟着伊莱恩一起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