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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睡得迷糊,依稀听得楼小眠与青桦、织布低低说着些什么,却正困倦着,也懒得睁眼起来。

有楼小眠在,自然会把一切发顿得好好的,她又何必多费心?

这种信赖和敬服似乎从见面的第一天就有,随了日复一日的相处变得愈发深切禾。

半醒不醒时,只闻织布道:“这是徐姑娘临走时留下的纸条。大约是感激公主守诺,且徐渊已死,她不用听他们威胁,反思量着报仇,却已把她知晓的都说出来了。”

半晌,楼小眠道:“哦,她知晓的到底有限。直接威胁她的人是他父亲的一个故友,曲赋身边的主簿。这人倒是不难处置,但目前犯不着打草惊蛇。她又提到此事应该与泾阳侯以及京中一位姓张的大人物有关。妲”

“张?”

织布怔了怔,“公主已从那垂死的胖子那里听说,上回酒楼之事的背后指使者,与一个起笔为‘广’字的人相关。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广平侯吧?那些江北小官吏虽然无法接触到远在京城的广平侯,但慕容继棠是广平侯的独子,若他们知晓了慕容继棠的身份,当然不难猜到一切都与广平侯相关。广平侯后面,难道还有个姓张的大人物?”

“怎会只有个广平侯呢?”

楼小眠支颐轻笑,“此事等和太子会合后,可以再看太子那边的线索细细推敲。”

或许,线索早已够了。

但即便心知肚明,也不该由他下这个论断。

君臣之道,从政之道,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高远明白。

青桦静了片刻,小心道:“依楼大人的推断,太子目前处境可能很险?”

楼小眠道:“方才我不是细问你慕容继棠的言行吗?或许也证明了我的猜测。之前在伏虎岗便敢派刺客劫杀太子、太子妃,如今在他们的地盘,突然发难的可能性更大。何况此事广平侯已经栽了进去,皇上、太子认真要查时,连皇后也未必保得住他们那一支。太子年轻,锋芒太露,再加上这边生擒慕容继棠,对方狗急跳墙的可能很大。”

木槿听得背上一层汗意,一缕难受之意从心头生发开来,渐渐如丝网般密密袭来,便再也睡不着,连忙翻身坐起,叫道:“楼大哥的意思,江北有人打算公然谋反?”

楼小眠、青桦等便一齐转头看向她。

木槿给看得不自在,红了红脸才道:“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太子出事吧?父皇身体本就不好,万不可让他因太子再受惊吓。”

楼小眠向圈椅上一靠,轻笑道:“若非亲见,真不敢相信,太子妃居然待太子这般情真意重呢!瞧来传说中太子百般冷落太子妃之类的流言,半点儿也听不得!”

木槿尴尬,脸庞愈发霞光潋滟,恼怒地瞪他一眼,恨恨道:“都说了是因为父皇的缘故……便是我待太子格外好些,也不该被笑话吧吧?楼大哥这是吃醋呢,所以见不得旁人对太子好?”

“我吃醋?”楼小眠失笑,“好罢,既然太子妃一片孝心,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先去和太子会合,也好见机行事。”

木槿应了,却看着楼小眠绝美却苍白的面颊发愁,“可楼大哥正病着,只怕禁不住路上奔波吧?”

楼小眠微笑道:“其实不妨事。和我在一处这么些天,难道不曾发现,我便是病好的时节,也便那样。如今虽病着,每日吃药调养,也不至于病重到什么地步。一路我坐马车缓着些行走便是,你若等不及,可以另备了车赶过去,或者越性骑马,更见得咱们萧女侠威风呢!”

他目光温煦柔和,微笑之际看着精神也不错,便瞧得木槿宽慰了些,忙道:“太子目前应该身在北乡吧?横竖也不远,咱们先遣人马将此事禀报了太子,令他心存戒备,想来以他的才智,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木槿还是和楼大人一起坐马车吧,正好可以一路继续聆听楼先生教诲!”

她故意学男子向楼小眠深深一揖以示敬意,顿让青桦、织布掩口而笑。

楼小眠撑不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已笑得十分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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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里外的驿馆里,许思颜正在赏花。

他立于窗口,边欣赏着白日里盛展的木槿,边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接二连三的禀报快捷而低调地传到他跟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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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吴锦玉出首慕容继贤的文书已经预备好。”

“慕容继贤已经出门,但他几个心腹部属都没过来。他这边若出事,他们随时都能调兵相救。”

“庆将军已拿了太子手谕前去包抄慕容继贤的将军府。”

“慕容继贤快到驿馆了!”

“太子,万事俱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许思颜静默这许久,终于唇角一扬,淡淡答道:“知道了!”

沈南霜奉上茶来,他接过,轻轻啜了一口,微笑道:“这茶仿佛比寻常的香些,怪好喝的。”

沈南霜忙道:“北方干燥,所以找大夫问过,另加了两味益气润肺的药材一起泡,不想反而茶味更佳。”

许思颜点头,“亏你细心,处处想得周到。其余饮食也需当心,咱们防范得紧,他们明着未必能下手,但难保不会暗中思量着动手脚。”

沈南霜轻笑,“太子放心,平时一应饮食用物,我们都曾细细检查,差不多的事全都自己动手,不会给人可乘之机。何况每日所用碗筷俱是银制,谁又下了得手?”

许思颜低头喝茶,细细回味着舌尖的清香,轻笑道:“嗯,有你在,我放心得很。”

放下茶盏,他起身,带成谕、周少锋等前往前厅。

那里,正摆着一桌鸿门宴。

等人入彀志在必得的,却是他许思颜。

沈南霜却凝视那泛着浅浅金黄的残茶踌躇片刻,才跟了过去。

茶盏里另添的药物,她已细细问过大夫,药性虽热了些,但绝对不会于身体有碍。

能如此赤胆忠心细致认真照顾太子的,除了她,这世间只怕已找不出第二人来。

她命中注定该是太子的人,且她必须成为太子的人。

她却不知,那个将药给她的黛衣女子,正抱着一把箜篌,懒懒地站于另一个院落,趁着旁人各自忙乱着准备出场演奏歌舞时,正低低地向帮她整理衣裙的青衣老妪说道:“太子要对慕容继贤动手了!”

青衣老妪轻声答道:“主上吩咐,旁观即可。”

“旁观……慕容继贤完了!”

黛衣女子的话语仿佛蕴了惋惜,可美到妖异的妩媚明眸却闪过快意,“落到许思颜手里,绝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

青衣老妪微笑,“解语姑娘该解气了吧?”

箜篌丝弦在纤纤素手里轻轻一撩,不成调的乐声亦如昆山玉碎,如芙蓉泣露,似可凝云驻泉,令人魄动神驰。

她幽幽道:“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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