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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画面,不能说不诡异。
院子里的华留香和站在门口的沈天衣遥遥对望,兄弟之间的情义在漫天风雪中传递着。另一边儿呢,穆兰亭戳在墙头下,炸了一身的毛紧张地瞪视着这两人。再旁边儿呢,乔青歪在软榻上看戏看的兴致高昂,只想吹个口哨得瑟得瑟这意外发现!
穆兰亭和华留香?
唔,有意思。
“呦,穆公子这造型别致啊!”一声口哨悠悠扬扬飘上天,听见动静的华留香也扭头看去,这一看,先忍俊不禁:“你怎么来了,还有,头上。”
“头上?”穆兰亭往上一摸,果不其然,栽了满头的雪粒子和枯草顿时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跟下暴雨似的。他丢脸地弄了老半天,没搭理华留香的问,径自朝着门口的白发美男走了上去:“沈公子,好久不见。”
沈天衣一颔首:“穆公子。”
“阁下的身子大好了?”
“多谢,好的差不多了。”
四族大比的时候,沈天衣还跟个木乃伊似的被包的严严实实地晕在床上。待到他醒来,只觉得千疮百孔了这些年的身子,爽利了太多太多。正巧,那个时候是姬寒带着族人回去浮图岛的那日。血腥满地的浮图岛,已被珍药谷和三大门派打扫完毕,听朱通天说了这些日子的缘由,他便直接寻了过来:“对了,千遥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噢,裘玫。”乔青也不瞒他。
他顿了一下,没说话。裘玫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哪怕他们再瞒,多了一个八瓣的九转血芝,又怎么瞒的过。他垂着头半天没言语,乔青只看的胆战心惊:“我了个去,你不会是也要谢谢老子吧?”
沈天衣笑骂一句:“滚蛋,我是想那女人能躲去哪里。”
“得了,你那能力以后可得歇了去,只要用上一次,一夜回到解放前!”乔青一摊手:“那老子就白忙活了。”
他身体是好了,却不能再动用预言的天赋,也不能修炼太猛让经脉超出负荷,这样一来,那修为上的巅峰,是无法问鼎了!到底还是有点遗憾的。沈天衣却无所谓,还有心情摸着下巴开起了玩笑:“所以以后就是——你们开路,我掩护?”
乔青哈哈大笑:“没错,爷罩着你!”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闲谈,可看的穆兰亭松下了一口大气。原先还以为这人和华留香有点儿什么,天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纯属路过。路过虽路过,可碍不住身为高手耳聪目明,华留香的声音隔着老远若有若无地飘进他耳朵里,来来去去都在谈论着一个人。这还了得?他站在那边儿听墙角听了半天,直到听见华留香说要去姬氏,赶忙飞身冲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了那深情对视的一幕。
再然后,神力一窒,果断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如今看看,似乎这沈天衣,满脑子的弦儿都放在了这乔青身上,危险解除。穆兰亭一口大气刚松出,就听旁边儿那惹人恨的声音,慢悠悠接了一句:“当然了,就算是没我罩着你,不是还有你的留香么……”
“咳咳咳咳……”他瞪着眼睛又把那口气吸回来,直接呛着了——什么叫你的留香?!
沈天衣和华留香也是一愣,这话听着没问题,可这味道怎么就那么怪呢。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她,某人无辜地眨眨眼:“难道不是?”
华留香忽然一挑眉:“唔,当然。天衣,我说过的——永远!”
乔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喷了他一脸!这句话她也记得——你是少主,我就是永远的手下,你是天衣,我会是永远的兄弟——可是哥们儿,这么长一句让你缩水成两个字真的好么。啧啧啧,看看穆氏少主那表情吧,惨绿惨绿的脸,跟一大头菜似的。
她暗暗朝华留香举了举大拇指,少年,干的漂亮!
华留香眨眨眼——不用谢我。
乔青立刻笑倒在软榻上,她就说么,穆兰亭那点儿小心思,连她都看出来了,当年号称留香遍天下的这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像前者那种“洁身自好”的氏族公子,在这个“阅女无数”的花蝴蝶手里,等着被吃的死死的吧!
她爬起来,路过怨念缭绕的穆兰亭,路过笑的风流又多情的华留香,在一头雾水的沈天衣身边一顿,拍拍他的肩,小声道:“穆氏能不能搞定,全靠你了。”
沈天衣微蹙着眉,忽然睁大了眼:“你是说……”
“嘘——”难得见这人露出傻眼的表情,乔青好笑道:“想想珍药谷外头那群凶兽,你就容易接受的多了。”
很好,沈天衣顿时淡定了。
当年那一幕他是没亲眼看见,可听他们回来讲了是不少。什么斑斓狮王、吊睛隐蟒、雪毛兔子、老虎兄弟,沈天衣想了想:“你真的认为留香能搞定穆氏?”
乔青只朝着两人一努嘴。
沈天衣看过去,只见他们在这窃窃私语咬耳朵的时候,那两个正诡异的对视呢,华留香仍旧是那副浪荡子的模样,紫衣曳地,衣领大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一张精致的面孔笑的没脸没皮;穆兰亭的脸色就难看的多了,一改之前几次打交道时的那等傲慢本色,整个人往外冒着浓浓的酸气和不满。
沈天衣收回视线,听乔青打个响指,笑眯眯:“永远不要小看枕边风的力量……”
话音落,飘然远去。
那一院子诡异的气氛,乔青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天衣出马,一个顶俩,更不用说还有个和他穿开裆裤就搭档在一起的华留香。不管是美人计还是反间计,反正连三圣门都活生生的栽了,更不用说穆兰亭,一头栽倒妥妥的。
她心情不错地往珍药谷弟子居住的院子走。
这些天她并非如华留香所担心的自怨自艾,而是在享受难得清静的日子。凤无绝他们闭关,囚狼给他爷爷和弟弟建了个衣冠冢正守孝,沈天衣刚刚才恢复,裘氏的清点和交接有二三长老去操心,这是个细致活,那些东西分门别类记录在册,要用不少的时间。
她就趁着难得独处的时候,想了想将来的计划。
不错,计划。
说来有趣,曾经的两个搭档,她,和冷夏,实则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冷夏看似冰冷,实则心有热血,是个性情中人。那家伙骨子里太傲,反倒从来不会去计划什么事儿,有问题?解决。有困难?直面。有挡路石?一脚踢开。瞧,就是这么简单,一切都直来直去,走到哪里算哪里。
而她呢,看着好相处,脉络里流淌的血却是冷的。轻易不付出信任,轻易不动真感情,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未知数的手里。哪怕这些年有凤无绝邪中天沈天衣他们的影响,也改变不了骨子里那种一步九算计的天性。
可就是这么两个人——
一个单刀直入,一个弯弯绕绕。
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温内冷。
却组成了最完美的搭档?乔青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起来,仰头望着这冰雪之城白茫茫的上空,好像又看见了那女人冷冰冰的脸,环胸抱臂,又狂妄又臭屁:“你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唔,过了这么多年,要是还活着,应该儿女成群了吧?啧,我敢打赌,你男人肯定被治的服服帖帖!”她朝着那张狂的没了边儿的脸比个中指,伸着懒腰溜溜达达地继续走:“反正你肯定比姐们儿混的好,老子就惨咯……”
“谷主,什么惨了?”
她这么走着走着,正走到了珍药谷的院子外头,陈吟听见声探出头来:“有麻烦?”
乔青下意识地再抬头,上空遥遥天际,天高云阔,再也没了她想念不已的那张脸。她揉揉鼻子,忽然就觉得眼睛发酸,一把搂过陈吟来往里走:“爷堂堂一谷主,炼药的品阶还没你们高,能不惨么?”丢脸丢惨了。
陈吟笑嘻嘻地应了,没往心里去。
忽然,她步子一顿:“谷主?”
乔青斜眼瞄她:“嗯?”
“你的手往哪摸?”咬牙切齿。
乔青往下一瞥,顶着这姑娘黑了的脸,又摸了两把软绵绵的触感才收回来:“顺手了,顺手了。”说完就找了个房间蹿进去了:“你家谷主要闭关炼药,等柳飞出关了让他过来趟。”
陈吟瞪着砰一声关上的房门,欲哭无泪的点点头,就见那房门又刷一下打了开,露出某人风流倜傥的一张脸。她一时间看愣了,听乔青朝她眨眨眼,视线往下一走,顿住:“两年多不见,啧啧,大了不少啊……”
砰!
陈吟的一只鞋子以一往无前的风采,和再一次飞快关上的房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她金鸡独立地蹦过去,愤愤然穿好了鞋子,听里面的乔青滚在床上哈哈大笑。自己瞪了半天眼,也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谷主,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是第二梯还是第九梯,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氏族少主,还是那个杀域里谋生的神医凤九,永远都还是她们的那个公子:“谷主,有什么问题可别不好意思说,咱们都帮你哦!”
这笑嘻嘻的声音传进房间来。
乔青从床上爬起来,一点儿没跟她客气:“放心,你们后头有的烦呢。”
她盘膝而坐,取出药鼎,素手一吸,一方桌案便凌空飞了过来。落到地面的一瞬间,修罗斩中飞出了无数药草,平平整整地落于其上。乔青闭上沉定心神,进入到了炼药的状态中。
房外的陈吟等了片刻,直到里面传出萃取药液的声音,才放轻了脚步走远了。
这个时候,陈吟只当乔青是在开玩笑,毕竟谷主的天赋他们都了解的很。这几年炼药师的品阶不变,皆是因她没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事情一茬接着一茬,甚至连修炼的时间都不怎么有。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乔青当真是不耻下问!隔三差五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抓住一个弟子也不管是谁,就交流上一顿炼药的问题。
一开始,那些弟子们还受宠若惊战战兢兢。
到了后来,发现她的确是在认真的研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才一个个放开了和她讨论起来。
以至于,这一段悠闲无比的日子,时常能在这片儿地方看见这样的一个画面——咣当一下,房门打开,冲出了大片大片黑乌乌的烟和他们家烟熏火燎的谷主。立刻就有走在附近的弟子们哗啦啦围了上来:“怎么了怎么了,又失败了?”
“哎呀谷主啊,这个问题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怎么又爆了炉呢?”
“笨笨笨!笨死了!”
无数弟子恨铁不成钢的责斥,乔青抓着脑袋呲牙咧嘴地受着,等他们念叨完了,再围成一个圈儿讨论起失败的原因。当然了,这货不耻下问的精神是很好,也从来不把面子什么的放在心上,可丫的那脾气就是真的臭了。
于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群人跳脚骂娘唇枪舌剑口沫横飞地争论个半天争不出个所以然。可想而知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集体被那既没耐性也没同门爱的谷主一手一个提溜着齐刷刷地扔了出去……
陈吟就每天蹲在墙头上,一边儿接手了非杏的工作给肥猫炸小鱼干儿,一边儿乐呵呵地观看空中飞人。
“怎么搞的?”柳飞站在墙头下头,仰头望着天空上一个个的弟子玩儿飞翔,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陈吟和大白一齐低头看他,一个是水灵灵的姑娘,一个是颤巍巍的肥猫,半个多月没见天日的柳飞一个激灵,差点儿吓趴了:“大白天的,猫吓人吓死人。”
“掌门,你出关啦?”
“唔,里头怎么了?”
“喵呜,我家小青梅在发疯。”毛茸茸的肥爪子朝墙里头一指,柳飞跟着蹦上墙头,看见的,就是滚滚浓烟往外飘的那房间。他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顿时乐了:“方老祖呢,他也快成九品炼药师了吧,怎么没去指点指点……”
大白啃着小鱼干儿吃的倍儿香:“人一把老骨头了要是扔出来散架了怎么办。”
柳飞深以为然:“睿智!”
“喵,你在幸灾乐祸?”
“咳咳,有点儿。”
“噢,那很好,那么听见下一个消息,这情绪可以直接送给自己了——”柳飞脸色一僵顿时想跑路,那风采飘飘地冲上半空的身子,在横飞而来的一条鱼骨头的追尾下,吧唧,被敲瘸了腿。一个趔趄,他从天上掉下去,爬起来的一瞬间犹自身残志坚地继续跑!
奈何——
当大白是吃素的不成?
一只肥猫压顶,兜头就砸了下来,足有几吨重的猫屁股一下子就把他压残了。大白挪了挪屁股,在柳飞五体投地的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肥爪一伸,凌空捞住了陈吟丢过来的香酥小鱼干,咔嚓咔嚓飞快啃成一根鱼化石,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怎一个帅字了得!
这才在柳飞的惨叫中,贱兮兮地喵出了后半句:“小青梅让你出关去找她。”
柳飞仰天一声哀嚎:“高抬贵臀。”
大白扭着猫步就走了……
还不忘在柳飞铺散在地上的瀑布一般的头发上,踩下了一个肥嘟嘟的梅花小爪印,顺带留下鱼骨头若干,在遥遥远去的笔直大路上,形成了一条s曲线的印记……
他恨恨地瞪了眼陈吟,认命地进了院子,推门进房:“有事儿找我?”
乔青正聚精会神地炼药中:“一边儿等着。”
“好好好,您是大爷,我是孙子,您老的猫就是我爷爷。”他刚上一旁坐了下来,往炼药炉里一瞄,脸色大变:“别!别!”
晚了。
乔青已经将数种萃取完的药液,融合在了一起。柳飞瞪着眼破窗就往外逃,已经意识到了不好的乔青一把撕裂开空间出现在了院子里,轰——那被她折腾了足足有近半个月的房间,终于烟熏火燎地结束了使命,化为瓦砾冲天,碎屑如山。
柳飞被爆炸的余波一冲,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完全变黑了。
他瞪着干净清爽又光鲜的罪魁祸首,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老子……老子……”
乔青一挑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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