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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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郡王坐在襄邑郡王府新建的正堂之内，鼻端充斥着新鲜的油漆味儿，连今年新春头采的茶叶都不香甜了，但几人依旧兴高采烈、神情亢奋。</p>

郇国公李孝协好似屁股上扎了刺一般，随时都能跳起来弹冠相庆，压抑不住的笑容看上去阳光灿烂，抚掌大笑：“这房俊当真是鲁莽无知，还以为收拾了河东世家，河南世家也会偃旗息鼓、卑躬屈膝吗？这回必然大错特错，且等着河南世家在他压迫之下奋起反击，看他如何收场！”</p>

河东盐池被房俊派军强制接管之后河东世家的反应的确让人意外，非但没有强硬的反击，反而迅速向房俊臣服，并且协助其复工复产，使得一场巨大的风波尚未涌起便销声匿迹。</p>

然而河东盐池不过是一隅之地，河东世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力，强制接管盐池虽然让天下门阀愤懑不已，可说到底“唇亡齿寒”也还未伤到自身筋骨，没有切肤之痛自然谈不上破釜沉舟，只能袖手旁观。</p>

但这一次“废黜罚赎”却完全不同，因为波及到了整个天下的世家门阀、宗室勋贵。</p>

在中枢也只能抗议而已，顶多鼓动一些学子跑去承天门外“叩阙”，向陛下申述一番，并不敢在京畿之地大动干戈。</p>

战场一定在洛阳城。</p>

且不说房俊这一手“釜底抽薪”将河南世家推进坑里着实缺德，河南世家忍无可忍，其余天下门阀也定然明里暗里给予河南世家巨大支持，在洛阳掀起一场惊涛骇浪，逼迫远在长安的陛下收回成命。</p>

河南世家俨然成为天下门阀对抗中枢的兵刃，无论愿不愿意都已经被架起来，要么心甘情愿为马前卒与中枢对抗，要么俯首称臣却自绝于天下门阀。</p>

西阳郡公李仁裕亦是眉飞色舞：“陛下当真是昏聩呀，似‘罚赎’这样的古已有之的制度岂能轻易废黜呢？这是阶级的特权，没有了这个特权，任谁犯法都要以律法制裁，如何彰显阶级的优越呢？此事必然沸沸扬扬、无休无尽，此刻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痛斥陛下。”</p>

你李承乾是凭什么当上皇帝的？是门阀世家的支持、是宗室勋贵浴血搏杀，结果你现在坐稳皇位了，就要将咱们这些人弃如敝履？</p>

骂一句“昏君”都是轻的……</p>

所有反对李承乾的人，此刻都振臂欢呼，甚至开始畅想当天下门阀群起而攻之的那一个美妙时刻。</p>

李神符却没有那么乐观，原因很简单，时代不同了。</p>

幽居府邸十余年，几乎与外界断绝毫无联络，整日里得到的消息大抵都是用“听”来的，缺乏最直观的感受。而今一朝出府，参与至宗室斗争之中，骤然接触外界的感受比那些身在其中潜移默化之人更为敏锐。</p>

今时今日之大唐与高祖皇帝称帝之时的大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p>

首先，“政事堂”“军机处”的设置垄断朝堂文武事务，所有的朝政、国事都在一个规定的框架之内流转，并且最终得到解决，一切都精细化、制度化，与武德年间那种皇帝带着大家坐在一处随意处置国事的境况截然不同。</p>

而后便是军队的变化，火器的大规模装备、使用，使得战术、战法等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直接导致战略层面的巨大变革，以往动辄数万人、十数万人的大会战如今基本不可能出现，因为一卫之兵力就可以横推一个国家，何须集结十数万人远征跋涉？</p>

以往打仗是兵对兵将对将，己方的人数与对方基本相等，如此才能谈论胜败，似“淝水之战”“官渡之战”乃至于“虎牢关之战”那样以少胜多的战例基本不可能出现，火器强大的威力足以弥补人数上的差距，若一方操持火器守住险隘，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况重现，对方即便有十倍兵力亦是枉然。</p>

只看长孙无忌、晋王两次兵变就可得出结论，火器已经成为战争的主导，谁的火器多，谁就获胜。</p>

战力上的碾压之势，已不是单纯依赖人数可以弥补。</p>

如此，就算对陛下再是不满，就算国家政策再是掘世家门阀之根基，谁敢造反？</p>

自商周以降，皇权前所未有的稳固，从外部几乎不可能攻陷……</p>

吁出一口气，李神符沉声道：“休要动辄喜动颜色，如此浅薄如何能成大事？更不要小瞧房俊，在他身上吃的亏还少吗？那厮既然敢在河东、洛阳搅动风云，就肯定有几分把握，河南世家未必就敢破罐子破摔。”</p>

世家子弟得益于强盛的家族支持，出仕便青云直上、扶摇九霄，可同时也将背负家族的沉重包袱，一生都要为了振兴家族而付出所有，他们可以赌上自己的前程，却未必敢赌上家族的存亡。</p>

李孝协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可以让人调拨一下，或是京中，或是洛阳，总要将这股风潮彻底挑起来才好从中渔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