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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一个人眼中的世界,跟他心里的是一个样子。

但林阡清楚,当时的杨鞍、现在的国安用,他们心里的邪恶不是固有,而是黄掴以及红袄寨的一些宵小们构筑。

先前杨鞍对林阡的转圜,已证明善念终会驱走阴暗,所以林阡有把握,国安用的猜忌不会坚持太久。果然到最后一刻,那绳索已然松绑——

尽管那时,国安用还在说“杨鞍你应该以死谢罪”,但已经不再口口声声指杨鞍奸诈险恶,而是在质问“你宣扬的情谊,你第一个背叛它,教们如何遵守?”国安用说出那句,那句已经是缓和。

林阡解开杨妙真穴道,让她搀扶泣不成声的杨鞍先离开休息,而国安用没有多说,一个人出帐走到山头,举目远眺,许久,才开口这季节,这地方,原该有一片果树林。”

林阡在他身后,着满目干枯安用,终于肯回忆。”

“要想回到的如火如荼,我们就该原谅他是吗。”国安用没有回头,悲愤地问。

“是希望你找到的那个他,发自肺腑地原谅。”林阡说,他不希望国安用原谅得敷衍。

杨鞍与他林阡,有着当时烽火、九死一生,而杨鞍与国安用,本应有当时风华、意气风发……

“我原先想,他的不能为他的现在证明,后来,是你一句话点醒了我,他的是可以证明他的现在的。他十多年都被金军持续不断地打击、诱降,是‘持续不断’的……往事铭心,仇恨刻骨,意愿绝不可能更改……”国安用艰难地说服,“所以,他的可以为他的现在证明。没有降金,现在和将来,都不会。”

“正是这样。”林阡他回头,赞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国安用在山头又待了片刻,对林阡叹了一声这果树林不远,有个蹴鞠场……”顿了顿,又道,“我与鞍哥,总在那里练,有时候到傍晚归家,还会眷恋不舍,在集市上继续踢。”

“蹴鞠……是。”林阡一愣,一代跟一代流行的真不一样,又或者,他跟宋贤、新屿在一块长大的时候适逢战乱,没法玩……

好像是个跟头差不多的玩物,因为苍梧山那会儿,爽哥曾经说过,要把越风的头砍下来当蹴鞠……

由于不懂,林阡也没就此发言。只是,听他说“鞍哥”,心中难免一喜。

“盟王,我心中的迷惑,大半都被你勾销,脑子里早就已经明净得多……”国安用离开山头,与他在军中走了一圈,迷雾渐次少了,惆怅却在增多,“我接受他。然而,不能前事不咎、必须给予处置。否则,不能对死去的们交代。血洗调军岭不怪他,但腊月的叛乱不能就这么算了,太过纵容,不能以儆效尤。山东义军愤愤不说,更影响了你在盟军的威信。”

林阡心念一动,方知国安用不肯松口有他林阡的因素。就像当初徐辕也说过,发生这种集体走路但又回归的事情,法不责众,但主将必须伏罪、按罪当诛。当初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劝鞍哥,现在了,问题也就接踵而至。

在林阡的心里,在盟军中威严的都是其次不必计较,但山东义军显然会有不忿者不服气,在某些宵小的诱导下,对杨鞍发起攻击,宵小们意在隔山打牛撼动他林阡,但最受伤害的一定是山东义军,从此更加动乱、回不到当年的“至上”。

明明杨鞍回归是好事,不能就这么得到反效果……

很多事情都是容不得去运筹去经营的,就像林阡和国安用刚说到这个难题,就闻知军营有变。原是军中有不忿者到杨鞍来到调军岭,立即就上去要他命,二话不说就和杨妙真打了起来。杨鞍在旁颓废不言不语,而杨妙真则一心护着兄长横枪守在左右,裴渊率人最先阻拦,也命人四处找寻林阡国安用。

杨妙真心里最是有气,心想哥哥好不容易回头是岸低声下气,你们也不该这样得寸进尺咄咄逼人,而调军岭一众兵将,有居心叵测另怀目的的,却也有真恨他杨鞍入骨不共戴天睚眦尽裂之人。一双方都互不相让缠斗不休杀气腾腾,等到林阡国安用事件才罢休。国安用把对面那帮人堵的时候,妙真和杨鞍的几个亲信都委屈地站在林阡身边,妙真更是泪眼模糊。

尔后,双方僵持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国安用军中人多势众,却因为国安用和裴渊都原谅了杨鞍而没有立即发难;而杨鞍方虽只有一行数人,但因为倚靠林阡,而以一敌万。

当前山东之战并未停止、梁宿星还在调军岭附近,这内在矛盾当然不能牵连太广,国安用立即嘱托裴渊“军营一切照旧”,并只留下近百个异常激进的在帅帐附近停留讨公道,林阡极为欣赏他之处事,这当儿,自也不可能轻易调动刘全、展徽、新屿和宋贤,本来,他们到这里也未必有用,甚至还会意气用事乱上添乱。

叹只叹,矛盾也许不会加深,但却一定在转化,在传递,腊月廿八到现在,不过区区三个月,主角和事件全都换了,每个人的作用也在换……

就像谈孟亭的作用,也是一样——

林阡之所以处变不惊,其实是携策于心不动声色,早在闻知闹事的第一刻,他便已差人去告知徐辕,“将谈寨主带来调军岭。”

当初徐辕遣亲信把谈孟亭从青州找到护送入泰安,是为了让谈孟亭对杨鞍劝说回归,只不过后来无需他老人家出马了;而如今,谈孟亭的作用可以就势反转——他俨然可以帮杨鞍来说服国安用的属下们接受回归

一个时辰,也该到了。

“天骄。”“徐大侠。”终于,激进者稍事平息,纷纷退开一条道来,“寨主?”“是寨主……”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眼下这个由徐辕扶进来的老人,竟然是旧时的大当家。为何竟白发苍苍。

实则,营帐边上,那个颓废不堪的中年人,也不像当年他们雄姿英发的二当家了。

山东义军,何故竟成了如今模样?

“从前黄掴阿鲁答招安,只有我一个人动摇,弟兄们都坚守住了,打得那么好,几年都没教他们得逞……后来胜南和宋贤都了,和新屿、二祖、安用、鞍儿一起,在沂蒙、青州、潍州和泰安,一场接一场地赢……”谈孟亭老泪纵横地叙说,杨鞍绝望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好像认识他,好像这些事。

“可是后来,黄掴阿鲁答他太阴毒,他离间分化,他把二祖和鞍儿分化了,把胜南和鞍儿离间了,他还想分化鞍儿和安用,他只差没分化新屿和胜南了……”谈孟亭说时,人群中总是有人动容。杨鞍神智倏清,定定望着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谈孟亭言简意赅,就是山东之战的真相我一直想,弟兄们都扛得住死一样的打击,那就没扛不住了,所以我隐居青州,一是忏悔,二是全心……我却忘了,弟兄们会以矛攻盾,最尖锐的矛,最坚实的盾,两败俱伤……黄掴阿鲁答,真是险恶啊。”

他说时不住咳嗽,借以掩饰泪花,众弟兄原有恨他的,如今已说不出对他这个人是心情,只是到他眼里折射出的和彼此时,悔恨者、动容者、唏嘘者众——他们同样完成不了他不能完成的,比他多走了无数弯路到最后仍在水火,明明可以有出口却仍固执地停在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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