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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曾以为,只要瀚抒见不到吟儿就不会引起祸乱,因此将慧如安排在他近身也只是防他滥杀无辜,监视他少而保护祁连山多。本文由 。。 首发
不曾想,阴阳锁竟自行恶化,对于瀚抒来说,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吟儿……
于是安静温顺地人间蒸发、凶神恶煞地从天而降,突如其来,措手不及,一瞬林阡给予吟儿的防护,尽数都变成吟儿首先要保护的对象——
林阡给她的人马,全都可以打退金军苏军的偷袭,却如何敌得过这毁世之兽的摧残!
“愿被你杀,放他们走!”猝然临敌,表面不惊,吟儿与瀚抒如此交流,并非寄希望于瀚抒还有神智听懂她,而是心知瀚抒此行来的目标本就没有他们。
吟儿不希望瀚抒掀起的意外再次影响陇右全局,以往他的破坏力就已经不可估计,何况今时今日盟军多事之秋阴阳锁还变本加厉……不及权衡,只能疏散人群、甘心被擒,方可以解救沈钊驻地,使之能备战待敌;但思及瀚抒如今只可能除她而后快,而她哪是真的不怕死,所以当即命小玭茵子去寻林阡归来。
正自思索如何权宜,尚未有空发号施令,后背已被洪瀚抒钩尖顶住,力道凶悍,即使有护甲在身也近乎被穿透。
心念一动,知瀚抒真是半刻都不能等要夺她命,等林阡来真是奢望,“洪瀚抒你别乱来!”紧迫时听得妙真大喊,随即梨花枪便吸引了火从钩的两分攻势,同时也转移了吟儿的性命之忧。尽管妙真打瀚抒是以卵击石,然而令瀚抒似乎意识到了这里不能愉快地杀人,是以拖起吟儿就往最近的一匹马上撞,那战马上的小将吓得傻了。直接被洪瀚抒冲了下去由着他夺路而去,妙真大惊失色,急忙也飞掠数人,驰枣红马紧追而上,同时代替吟儿喝令诸将:“不怕死的,都随我来!”
是的。愉快地杀人……虽然阴阳锁需要吟儿很快死,可是同样是阴阳锁召唤出的内心野兽,却那样喜欢和享受杀人时的愉悦,这或许就是兽的愚笨之处吧。利用这一点,吟儿还可以拖延时间、挣得一线生机。
灵光一闪,知道自己有机会活,只是在马上颠簸了多时难免辛苦,刚忍不住哼一声突然就被狠狠抽了一钩:“闭嘴!”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那野兽铁青的神色、熬红的双眼,还不及喘息。紧接着一钩又落了下来:“闭嘴!闭嘴啊!”
疯了一般洪瀚抒一路冲着吟儿的身体抽打,吟儿原本没有再发出过声音,他狂吼闭嘴,原是将后面追兵的声音无限放大了吗,吟儿靠护甲挡住背上才没有重伤,然而这力气排山倒海,即使被缓冲后身上也是疼痛万分,只能咬紧牙关死死保持着姿势。只能告诉自己,不能放松警惕、觉得瀚抒有破绽就万事大吉。有时候上天对你的关照可能只是预先给你的慰藉。
祸不单行,吟儿的阴阳锁也在那时开始收紧……向来瀚抒的锁力解散都会促使他更加暴躁,并且这一次,他将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唤醒或打断,直到阴阳锁完全消失为止……昏沉之中,吟儿只强命自己苦撑。能撑多久是多久,黑暗的旅途上猛地一道强光,陡然间好像直接撞上了一大批兵马……?
妙真他们竟这么快,抄小路跑到了瀚抒的战马前面?陈力就列,剑拔弩张。然而这道光线刚一照亮,还没看清楚他们每个人每一张脸,刷一声响再一撕裂,烧到极热,化为灰烬,形状全都定格在原地,血肉全部横飞在了吟儿的脸颊边……交睫间,吟儿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悲从中来:“不!”
可是这不字刚刚冲出喉咙,就被四周的血雨呛没。辉煌灿烂的那些终成碎片,沿途光线倏忽变得死暗,再也没有追兵,前路茫茫无边,吟儿听得这一路只剩这唯一单调的马蹄声,沉浸在妙真等人死无全尸的悲痛里,竟不再觉得背后的凌虐有多疼苦,直到那护甲终被此刻终于可以一心一意杀她的恶魔打穿……
惨呼一声她气息奄奄,没有坐稳直接摔下马去,命如草芥,亦如拂灰。他毫不迟疑随即跨下战马,决定在这个荒无人烟的角落里将她杀害,适才一路的抽打已经是虐杀,已得到了千刀万剐的愉快,是时候动手了——他争分夺秒到这个地步,竟是做到了快感和快速兼得。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以为她是刀下鱼肉,她忍痛探剑,在双钩猛刺之时,奋力挥出全部力气格挡,当一声兵刃相接,剑与钩迸出的血光与火热,却已不可能再令他想起他们一起创造“凤箫声动”的当年。
他压根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抗拒,双目更红操起双钩再度挥刺,她惜音剑被打飞唯能再拾王者之刀,抗衡时手臂竟当即被震断和遇到梁宿星时如出一辙,洪瀚抒那一钩更直接刺进她心窝还好还好前面也有短刀谷最好的防具……不是说洪瀚抒打不了防具,而是他看不懂是防具的作用,当他以打人的力气来打防具,自然死不了人,可是锲而不舍如此,终会水滴石穿。
她被震得头晕目眩,实在不知该以什么唤醒洪瀚抒好,几近脱力,勉强躲过又一次钩刺,王者之刀也握不稳,明知难逃一死,却求生念强悍,再折磨也要活!
“去死吧!”那恶魔丧心病狂地大呼小叫着,雄浑力劲顷刻使吟儿的防具也分崩离析、武器全被打得四分五散,下一刻火从钩对着手无寸铁的目标,俨然就是身体的肢解毁灭。阴阳锁到了这一地步,洪瀚抒入魔至癫,此消彼长,吟儿武功无法施展,全身如同被火炙烤,笼罩在他钩锋之下,躲无可躲命悬一线。
当致命一钩疯狂来袭,吟儿本能提手掩腹。重击之时,这近乎被打断的手臂鲜血四溅,“还不死!还不死!”他没有认出她是谁,大笑却表情扭曲、享受的同时仍有不满,朝着这同一处伤口继续狠刺,才落第二钩。血便溅到他脸上手上,而吟儿左手鲜血淋漓已然近废……
听弦,也曾如此……吟儿视线模糊,忽而想起那个连刀都提不起来的年轻人,也是这样受辱,也是这样被摧残,他和自己,同样等着一个人救。可是今夜林阡去得太远,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而吟儿。逐渐失去了举手的可能,对保护小虎妞心有余而力不足……
便在那千钧一发之时,耳边忽而再传喧哗,令洪瀚抒停了虐杀——又有人来,似比适才被瀚抒横空撕过去的兵马更多!喧哗之时,来自对方的战意杀气,已全向洪瀚抒所在之处直逼。
吟儿知林阡不可能这么快到、这些人自发行动必然折损,来不及担忧自身。想喊别过来却根本不及。那些不怕死的人们全然弯弓张弩,百步外草木之后万箭齐发。劲道凌厉冲灌而来。
虽然比适才那队兵马有勇有谋得多、懂得在百步外射箭自保,然而他们的努力一样毫无作用,箭矢如何被销毁,不过是他们自身死亡的先兆——只听一声厉响,万箭齐齐从中断裂,如灰烬般碎得软弱无力。团结一致地来,同时同刻地灭,而从锐不可当到强弩之末,不过是洪瀚抒举手之劳。
与此同时,已有最近数人惨呼声里从树上掉落。当场吐血而亡,明显是被洪瀚抒震死。吟儿知道若不是自己内力高强,可能此刻也粉身碎骨……
“退下,他已入魔……”吟儿气息不畅,拼死下令他们,那些人非但不退,反而全数再发第二轮,攻势比第一轮还猛。彼时洪瀚抒显然嫌烦得很,一把劫持住倒地不起的吟儿,持钩激砍向箭矢来源的同时,已带同她杀开了一条血路——
不错,血路,这条路才走不远就已是深陷血海!
陇右此山此夜,原本黑如深渊,看不清有哪些人到底藏在暗处的何方,草木后仿佛只存在着暗器和杀招,但对于洪瀚抒,恰恰相反,这里没有任何兵械,不存什么威胁,一份呼吸仅仅对应着一只躯壳,他最爱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血肉生生烧毁、剩下白骨嵌入这森森的冷意里。
不必管这些人各自藏哪里,火从钩随手就能扫空,秋风扫叶无一遗漏,须臾,这些人的血就会融成一片,搅浑在夜幕里,火烧一样好看。
于是他每行一步,每落一大圈箭矢,箭矢外层,又各洒一大圈血污和尸首,远远望去,火从钩便像完成境界的开拓一般,一往无前掀开黑夜的火红,白热地令人无法直视。
吟儿艰难前行数步,脚下也是一串血印,分不清是别人还是自己,或是瀚抒,这副情境已是发生过太多次,太多次瀚抒带着她一起在人海里冲撞、钩锋过处千万人身首异处,那批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无非为了报仇,或为了护主……
“恶魔拿命来!”‘师叔师伯都是他所杀!‘“休伤皇上!”“是他拆散了我们一品堂!”“把主母还回来!”交错穿插,洪瀚抒这凌乱的一生。
吟儿心念一动,忽然感觉这批人并不是盟军中人,因为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喊过半句主母,反而看她被洪瀚抒劫持也没有投鼠忌器一直在射箭,然而,不是盟军又会是谁人,首先这深山老林居然有人?尤其战火连绵就在附近;其二,为什么这些人明知洪瀚抒入魔可怕,却到现在还没有退却,他们,口中喊的明明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而是……
“圣主……”“惊扰……”
吟儿冷静串联了这些词,惊诧地发现,他们说的是,休要被此人惊扰了圣主!这……这是什么意思……这偏僻山旮旯里,会有什么圣主?!
陡然腹部剧痛,吟儿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在地,这一停步,火从钩也稍停半刻洪瀚抒回来拖她,然而电光火石,一支箭矢天命难违地直朝他俩射来,吟儿的身体首当其冲……
说时迟那时快,洪瀚抒一边重新劫持住吟儿,一边竟本能地把她挡在身后。整个过程一瞬之间毫不犹豫一气呵成,随着那一箭扎在他后背上,他连疼都没觉得疼,眼神一厉,不用问,后面又是数十条命。吟儿分明看见,他火从钩只是轻轻一抬,他身后犹如万丈烈焰,铺展而去,那些并非等闲,却无一不死,不知到底是烫死还是震碎。
“……”本能,就是本能啊……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他眼中魔邪渐次消减。忽然好像回光返照般,呆呆地看着被他保护的她,这清澈的眼眸,真是熟悉,前世今生好像都见过,“小吟,你……你是……小吟……”
“小吟,小吟!”然则看她面容惨白、遍体鳞伤。他终于发现他无法控制地发展到了这一步,曾经他最怕的情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他将他最爱的人伤害到了这个地步!
她也难堪承受地仰望着他,此刻在他怀中她还是他拼死保护的人,可下一刻,谁知道会不会又反目成仇,老实说吟儿根本受不了这一惊一乍,既担心他也更怕他。而且,这种彻悟不知道何时会因为哪种意外出现,明明就一直在减少着次数……吟儿该庆幸吗,洪瀚抒此刻前所未有地清醒,可是。也只有回光返照才能这样啊——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清醒了……
天空下起大雪,覆盖住遍地腥热。
其实来的路上就一直有小雪只是旅人不自知。
当喧嚣终于散尽,再无人可以打扰他俩。
而他俩本该感谢,正是这些不速之客救了他和她。
此刻瀚抒帮吟儿接骨和疗伤,从始至终两人都只默默坐在山边不说话,风里,不愿回顾他和她的点点滴滴。
月不见得明晰,此时并排坐着,能看见不远陈旧的路标,依稀写着火烧湾三个字,每个字上都胡乱地沾染着血。
雪渐渐转小,悲伤自心底油然而生,或许雪落尽的时候,就是他们道别的时候。
“这里竟也有人,而且都是高手。”他回忆时,她也意识到,他最初冲撞的,不是穷追不舍的妙真,而是这些与世无争的山人,和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圣主。
“上次瀚抒带我离开陇右,是兀自往北面去的,而这次却是向这东北,因为在瀚抒的心里,北面也是个不好的去处了。”她苦叹,之所以来这个没来过的角落,她知道瀚抒的潜意识里,西夏也已不再是可以救命的稻草,这天下之大竟无他立锥之地,难免心折,然而他和她都清醒的间隙,本应该说些快乐的事情。
吟儿眼前一亮,意识到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可是瀚抒你可知道,你还是西夏的守护神没有变!?当日李纯佑害我之事,已经传遍西夏,人尽皆知!”
他神情明显浮现出了些许变化:“当真?……原是、原是你给我澄清的么?”想起青铜峡,想起西夏皇宫,无处不在的都是她的陪伴,他本应刻骨铭心,她是他的浮木,他却是怎样对待她的……心中一恸,情知自己早就罪无可恕。
“我只是作证罢了,为你奔走和澄清的都是祁连山人,当然,最关键还是李纯佑心中有鬼。总之你的声誉已经恢复。”她微笑,身边有个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给她带来危险,她却仍然不变这副笑容,发自肺腑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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