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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大宦官的眼睛,阿莱克修斯皇帝仍然一言不发,然后懒懒地伸手,接过密信,随便扫了几眼,便折叠之后收入口袋。
看到这一幕的宦臣心中大喜,然而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从地上起来,更不敢再说什么。而这时,他的头顶传来了一声细不可闻的低语。
“去找,让他立即进宫见我。”话音落下,紫衣的皇帝独自离开了大殿,只留下了战战兢兢的宦官们留在原地。其他几个近臣将大宦官搀扶起来,相互使着眼色,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此刻这些宦臣们脸上都透着欣喜,这次他们赌对了!
……
当瓦泽塔斯走出宫门之外时,天已经漆黑一片,如今已经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所以天黑的也很早。而宫殿之外也只剩下了负责守卫的禁卫军,街道上也除了巡查的卫戍兵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人。带着两名随从骑着马一直向北,经过圣伊琳娜大教堂的瓦泽塔斯忽然驻足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看着圣堂纸质的烛光泛起心中的惆怅,他忽然想起了新约上的一句话。
那时,耶稣对他们说:“今夜,你们为我的缘故都要跌倒。因为经上记着说:‘我要击打牧人,羊就分散了。’”
多年以前,当瓦泽塔斯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家庭教师曾经念起过圣经上这段话,而当时的他还是懵懂无知的孩子,而如今却渐渐能够读懂这句话里圣人对后人的告诫苦心。羊没有牧人就会分散,生病、跌倒、失踪,甚至成为野兽的食物。而帝国的群氓又何尝不是一个羊群,在聪明勇敢的牧者带领下,羊群可以成长壮大,可是在愚昧的牧者手中如何能够躲避环伺的群狼。
“如今的陛下如此这般……也许再这样下去神真的会惩罚我们这些愚昧之人吧!”瓦泽塔斯苦笑着自言自语说道。他一心想要改变帝国如今的颓势,当他得到皇后的赏识得以成为财政大臣瓦泽塔斯本以为他可以大展宏图了,但是他看到的却只有腐朽与黑暗,就连本应身为牧者驾驭群臣看护子民的皇帝,也是那黑暗的一份子,瓦泽塔斯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绝望。他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如今的帝国周围到处都是不怀好意者在虎视眈眈,北方独立出去的保加尔人陈兵于北境蠢蠢欲动,东方除了世仇突厥外格鲁吉亚女王正积极联络着科穆宁家的后裔企图引发东方军区的叛乱,而在西方前任伊萨克皇帝的儿子小阿莱克修斯似乎正在和居心叵测的拉丁人筹划着什么阴谋,密探不断传回来的消息都令人十分不安,可却都无法确定真假。表面上,君士坦丁堡依旧是永恒之城,但是瓦泽塔斯却知道它的根基早就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应该回去了。”这时,只听随侍在侧的护卫们说道。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夜里也不像过去那么安全了,民生的恶化令治安大不如前,而连军队的军饷都发不下去了,早已经断了炊的都城戍卫自然也懒得管事。
而一向轻装简从的瓦泽塔斯再继续待在外面也的确不太合适,男人随即点了点头,“嗯,的确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正当瓦泽塔斯准备离开的时候,原本沉寂的圣伊琳娜大教堂的大门轰然打开,圣堂之中通明的烛光洒在门前。教堂里走出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袍显然是教会的修士,而另一个却是一身俗装打扮的少年很是稚嫩,显然并不是教堂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瓦泽塔斯不禁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到教堂里来。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身为财政大臣的他自然不可能去窥探他人的,目光仅仅片刻停留,瓦泽塔斯便带着他的侍从们离开了教堂前打道回府。
……
“你怎么来这里的?”身穿黑袍的胖修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口吻中带着一丝愠怒。
而局促的少年并不敢直视面前修士的眼睛,远远地看着后面圣堂中的镀金铁十字架,恍惚有些走神地咽了咽口水。
“这儿要是进去了,就再也不用忍受那座人间地狱了!”少年心想,在很小的时候他便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一名教士出人头地,这样便可以彻底摆脱贫苦和卑微。然而少年的幻想很快便被不悦的呵斥声拉回到现实之中。
“我在问你话呢,伊戈尔!”胖修士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而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年嚅嗫地说:“是的,塞尔吉乌斯先生。我是想请您收留我……我在军营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了?”胖修士斜着眼看着少年。
“是的,先生,”而名叫伊戈尔的年轻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啊!那这太好了。”
塞尔吉乌斯修士看了看伊戈尔,那双眸子里的眼神像是要把少年仅余的生命夺走:“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给你安排到军队里的,你的父亲无疑是当年最好的战士,同样也是我二十年的老朋友。而你却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既然你不愿意留下,那么我给你准备路费安排你回克里特岛去。”
“先生,您不能这样!”伊戈尔用颤抖的声音说。
“那你还想怎么样,”修士顶了他一句,生气地看了看他。他那双挤在一起眼睛突然加倍地明亮,嘴角的赘肉不自主地动了动。而这一切在年轻的伊戈尔眼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戏谑。表面上,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父亲的老朋友,但是在伊戈尔看来他根本瞧不起自己这个从南方来的穷小子。所谓安排他到军队之中不过是敷衍而已,那点微薄的薪水他甚至无法维持在君士坦丁堡日常的开销。
“我只是希望您把我留下来,我的记忆力、理解力不乏,思考力也有。我曾经在克里特岛上学过一点神学,只要我经过必要的考试相信一定可以协助您的。我并不适合在军营里,也许……更适合这里!”即便感受到了被轻视,伊戈尔仍然恳切地请求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教士的冷笑,“更适合这里?呵呵,我亲爱的孩子,看样子你还是什么也不明白。我知道的你的小脑袋瓜子在想着什么,无非是以为成为教士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变成一个体面人。但是你要明白我穿上这身黑袍是因为我的德行当得起这个酬报;但是你,凭现在的你天主所能给你的对等的酬报只能是这身军服。”
胖教士望着天,划了个十字。然而看到这个手势,伊戈尔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神圣而是体会到周身冰凉的极度愤怒和屈辱。
而修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我这里有有几十个期望从事最神圣的职业的人,”塞尔吉乌斯终于说道,口吻忽然发生了变化,严厉却并不凶恶,“而真正合格的人少之又少,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将你放入我考虑的范围内。这是我对我的老朋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但是孩子你要明白,我的保护既非偏袒,亦非姑息,而是对罪孽加倍的关注和严厉。现在竖起耳朵听好,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看着胖修士的口气稍稍有些缓和,伊戈尔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你能说拉丁语吗?”塞尔吉乌斯教士问。
“是的,会说一点,塞尔吉乌斯先生。”伊戈尔答道,尽管拉丁语早已经不再是帝国的官方语言,但是阅读宗教典籍仍然缺少不了它的辅助,而在来君士坦丁堡之前,伊戈尔便早已经做好了功课。
谈话继续用拉丁语进行。胖修士的眼睛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一些,对眼前的少年态度也好了许多。
塞尔吉乌斯考察的是伊戈尔的学识,不仅仅是《圣经》,也包括其他先贤的理论,而眼前这个少年展现给他知识的广度不禁让他感到惊讶。似乎是和克里特岛的历史复杂有关,伊戈尔除了通晓神学基础之外,还懂得不少其他异国的风土奇闻,这的确十分难得。
停顿了片刻,重新打量了一番,此刻塞尔基乌斯教士已经对这个叫伊戈尔的少年有了新的认识。
“好吧,你从明天起可以随时过来请教我,这里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但是军营里的工作你仍然要继续干下去,直到我认为你合格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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