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6.男儿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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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er眯起眼睛，从头到脚把韦伯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发出令咒的气息。</p>

“——这样啊。但是小子，如果你是真正的忠臣，不是应当为死去的王报仇吗？”</p>

对于第二个问题，韦伯也以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吐露真心。</p>

“……如果向你挑战，我就会死。”</p>

“那当然。”</p>

“我不能那样做。王下过命令，要我‘活下去’。”</p>

是的——他不能死。只要王最后的遗言仍在胸中回响，韦伯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从这走投无路的窘境中脱身。就算敌人的Servant就在眼前，自己又没有任何防身之术，情况绝望到万事休矣的地步——但他决不能放弃。决不能践踏当时的誓言。</p>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此刻的韦伯所受的煎熬比起认命的达观还要残酷而痛苦得多。</p>

面对着无可逃避的死亡，少年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那倔强的眼神却诉说着自己的不屈。吉尔伽美什默默地俯视着他那赢弱的身躯，轻轻点了点头。</p>

“忠道，乃大义所在。不要给他的努力蒙羞。”</p>

对方不是Master，而是个人畜无害的杂种。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出手了。这是身为王者的决定。</p>

黄金的英灵扭转脚跟，飘然而去。韦伯只能默默地目送他远去。直至那身影从视野中完全消失，凉风拂过河面，将紧绷已久的战场空气一扫而光之后，少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独自留在了静夜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p>

存活下来的这一奇迹，让他的膝盖再次颤抖不已。</p>

那个Archer在改变心意之前，确实是打算杀了韦伯的。那如同呼吸一般理所当然的杀气，已在无言间宣告了这一事实。如果韦伯移开视线，瘫软在地或在答话时稍有犹豫的话，他早已被杀了。</p>

虽说只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但这也是英雄王对他的一种肯定。敢于直面恐惧，而能保住一条性命，这本身就是一场战斗，一个胜利。是韦伯.维尔维特首次独力出战所赢取的战果。</p>

这是场难看而微不足道的战斗，与英勇壮烈扯不上任何关系。既没能让谁屈服，也没能夺取到什么。他从困境中活了下来，仅此而已。</p>

但韦伯还是很高兴，并以此为荣。在那种时候，那种情况下能得到那种出乎意料的结果。个中的宝贵之处，只有韦伯才能体会。不管在旁人看来怎样失态，他也没有为此羞愧的理由。</p>

他遵守了王的命令。见证了一切，并活了下来。</p>

真希望受到表扬。不管是那粗大的手掌，还是那粗枝大叶，不知客气为何物的破锣嗓子。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些什么了。他终于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把自己的战果向那个男人好好炫耀一番了。</p>

但是——在这万物俱寂的黑夜中，只有韦伯自己形影相吊。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就像十一日以前的自己一样，现在的韦伯，又被独自留在了这麻木而了无生趣的世界一隅。</p>

这场战斗只属于他自己。虽然他独自地闯过了难关，但却没有人发觉到这一点，也没有人来表扬他。</p>

但这一事实残酷吗——不，决不。</p>

论褒奖的话语，刚才他已经得到了。世间最伟大的王已经认可了他，擢用了他，把他列为了臣下中的一员。</p>

仅仅是把事情的先后顺序颠倒过来而已。</p>

他已经连遥远未来的褒奖都一并获得了。只要用尽余生，取得与褒奖相称的勋功就可以了。</p>

是的。那个时候，正因为有了那句话——他已经不再孤独了。</p>

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作为一介少年的岁月结束了。</p>

然后他第一次知道，泪水有时候，是可以在与屈辱和后悔无缘的情况下夺眶而出的。</p>

此刻，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韦伯.维尔维特俯视着漆黑的河面，任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p>

那是滚烫而清凉的、男儿的泪水。</p>

············</p>

——一个女人正在哭泣。</p>

美丽的脸颊因悲伤而日渐憔悴，纠结的皱纹刻上了眉梢，女人正无声地哭泣着。</p>

自责自问。</p>

羞愧难当。</p>

作为集天下罪责于一身的罪人，她只能终日以泪洗面。</p>

天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不贞的妻子，背叛的王妃。</p>

被辉煌的传说蒙蔽了双眼的愚民们并不知真相何在，只是团团围住她，众口斥责着。</p>

他们甚至不知道，她的丈夫根本不是男人。</p>

在这世间，只有她那高贵的面容让“他”付出了真心。</p>

但是，“他”所能回忆起来的，却只有她那充满苦恼与忧郁的泪水。</p>

是的，“他”伤害了她。</p>

爱了——</p>

被爱了——</p>

这就是陷落的源头所在。</p>

就算是她，当初想必也已放弃了一切，十分达观吧。</p>

要拯救饱受战乱的国家，就要有一位理想的王——而在王的身侧，要有一位高贵而贤淑的王后。这就是众人理想中的统治形式。</p>

与这一伟大的理想相比，一个女性的人生简直微不足道。</p>

就算王不是男人，就算这场婚姻是隐瞒性别、名不副实的二女通婚，但为了维护国体大义，这点牺牲是必要的。</p>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拯救她。</p>

就在初次上殿，受到谒见的时候，“他”就在心下暗暗起誓，要为这个女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p>

当她发觉正是“他”的这份心意使她饱受煎熬之时，一切都已经迟了。</p>

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p>

她已经放弃了身为女性的幸福，恋情正是最大的禁忌。</p>

就算这场恋情不被允许，但如果痛下决心，背负罪孽坚持到底的道路应该还是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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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