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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朱祁钰换了一身便服,坐在案前,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舒良,眉头微皱。
说实话,今天萧镃的事情,他也是始料未及。
当时在殿上,他没来得及细想,但是回宫之后,自然也便反应了过来,这件事情并不寻常,而根结,就在他眼前的舒良身上。
“怎么回事?”
天子的口气似有不悦,于是,舒良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跪倒在地,道。
“回皇爷,奴婢是想着,这件事情要查清楚,始终要从萧学士身上入手,所以,便想着激一激他,只是,没想到萧学士性格如此刚烈,奴婢有罪,请皇爷责罚!”
这话没有直说,但是,意思却表达明白了。
朱祁钰神色一沉,道。
“这么说,翻进去的那个士子,是你派过去的?”
舒良低下头,颇有几分心虚的样子,道。
“皇爷圣明,不过,奴婢绝没有要害萧学士的意思,那个士子翻墙进去,也只是骂了几句话而已,不曾想……”
看着舒良这副样子,朱祁钰便知,那所谓的“骂了几句话”,绝不是普普通通的责问而已,能够把萧镃这個好脾气都气的要割脉自杀,可见那话说的有多难听。
拧着眉头瞪了一眼舒良,朱祁钰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冷静,淡淡的道。
“自作主张,戕害大臣,下去自领二十棍长长记性!”
“奴婢领旨。”
将舒良给打发走,朱祁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靠在榻上轻轻揉了揉额头,还未歇息片刻,耳边便传来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
是怀恩!
睁开眼睛,朱祁钰的脸上略略有些疑惑,怀恩的性子一向稳重,他这般急促的过来,难不成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皇爷,宫外刚刚传来消息……”
在天子的身侧站定,怀恩的脸色有些沉重,拱了拱手,开口道。
“岷王爷……薨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让朱祁钰忍不住有些愣神,原本就有些复杂的心绪当中,更是夹杂了许多难言的悲痛。
他和这位太叔祖接触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不得不说,这位太叔祖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对朱家的事,还是尽心尽力的。
不论他以前做过什么荒唐事,可对于朱祁钰来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消息虽然来得急,但也不算意外。
事实上,朱祁钰十分清楚,自己这位太叔祖的身子,早就是油尽灯枯了,早在去年他入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迹象。
如果不是留在了京城,由太医用内库中的各种珍贵药材不惜血本的往里砸,命早就没了。
甚至于,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太医也回报说,岷王爷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但或许是为了孙子的前途,又或是心中提着那一股气,他老人家硬生生的又扛了这两个多月。
不过,人力终究有时尽,他老人家,始终还是没能继续撑下去……
轻轻摆了摆手,朱祁钰道。
“传旨,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命礼部尚书胡濙代朕往岷王府致祭,并拟追谥为岷庄王,令有司善加营葬。”
“遵旨……”
怀恩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天子的心情不佳,于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急急的又退下去安排了。
这一日,艳阳高照,岷王府早已经变得一片缟素,远远望之,便有一阵哭声传来。
胡濙身着官服,外头罩着一件素服,来到了王府门前,和他同来的,还有天子近侍,司礼监秉笔太监怀恩。
“见过大宗伯!”
府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一身缟素,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不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岷王的长孙,镇南王的世子朱音埑。
胡濙端端正正的回了一礼,拱手道。
“见过世子,老夫和怀恩公公,奉陛下旨意,前来致祭,还望世子能够节哀!”
朱音埑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悲伤,红肿的眼中似乎又泛起了泪花,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拱手道。
“谢陛下圣恩,二位请随我来,父王正在祖父灵前守着,不便出迎,还望二位海涵。”
胡濙颔首表示理解,正打算跟着朱音埑往府中去,忽而便被一阵马车的声音吸引,停住了脚步。
马车的动静很大,伴着长长的队伍,停在了岷王府的门外,让胡濙和怀恩不由皱了眉头。
另一边,朱音埑的脸色,更是直接沉了下来,道。
“襄王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错,这支仪仗,正是亲王仪仗,而如今的京城当中,能够用得起这副仪仗的,就只有一人……
襄王朱瞻墡!
果不其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身青色蟒纹袍的朱瞻墡端坐其中,在下人的搀扶下,稳稳的站到了众人的眼前。
面对朱音埑的质问,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开口道。
“世子这是什么话,岷王叔祖薨逝,本王作为晚辈,自然是前来拜祭的!”
然而,这话不仅没有让朱音埑的脸色变好,其中略显轻佻的口气,反而更让朱音埑火冒三丈,厉声喝道。
“拜祭?身为晚辈,你就是这般大摇大摆的前来致哀的吗?我看你压根就不是来拜祭祖父的,而是来挑衅的!”
“滚,岷王府不欢迎你!”
或许是骤然遭逢大变,又或许是襄王的行为,实在让人感到愤怒,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朱音埑竟然说出了这等话。
胡濙等人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帮宗室呀……果然是跋扈的性子!
不过,其实也不怪朱音埑生气,岷王薨逝,满府举哀,天子都下令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这两日以来,朝中的文武大臣,勋贵世家,京中的宗室子弟,也都不断有人前来致祭。
但是,无一例外的,不管是乘轿还是马车,都至少在巷口停下,步行而来,以示敬意。
就连代表着天子而来的胡濙和怀恩二人也不例外,将轿子停在了远处,可偏偏,这位襄王爷就是要乘着马车走到府门口。
更不要提,襄王说是来拜祭,但是,却着一身常服,不着素白之色,哪有一丝来拜祭的意思。
这般无礼的行径,换了是谁都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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