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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听到这道声音,于璚英顿时一阵惊喜,抛下面前唠唠叨叨的俞士悦,转身就奔向了已经迎在大门处的于谦。
堪堪在自家父亲的面前停下,于璚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鼓着嘴嗔道。
“爹爹临时传信,让女儿回家,也不说是什么事,好让女儿担心……”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在于璚英面前,于谦罕见的露出一片慈爱之色,同样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小女儿,看到她眉眼和润,性格也一如往常般活泼,于谦便放下了心,在于璚英的手背上拍了拍,他开口道。
“你大哥二哥,在后头等你呢,去跟他们说说话吧,一会咱们一家人一块用饭。”
“是……”
于璚英和于冕,于康两个哥哥也许久未见了,心中自是想念,而且,她聪慧的很,知道俞伯伯来拜访,必然是和父亲有话要说,于是,便点了点头,对着于谦和远处的俞士悦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进了府门。
不过,她却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看到他们父女团聚景象,原本面带笑意的俞士悦,却因她无意间的一句话,脸色已是凛然起来。
目送着于璚英的身影消失在府内,于谦转过头,看着俞士悦,面色也平静了下来,笑道。
“仕朝兄,书房一叙?”
“好!”
于府书房,二人相对而坐,香炉中一缕紫烟袅袅升起,宁静悠远,俞士悦眉头微皱,神色凛然,于谦则是面带笑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自顾自的斟了两杯茶,在俞士悦和自己的面前,各放了一杯。
片刻之后,终是于谦率先开口,道。
“仕朝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要每次见到璚英,就这般样子,你我两家之所以没有结亲,原因何在,你应该比璚英更清楚。”
“当初,仕朝兄相助之恩,于某铭记于心,可事情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和璚英每每见面,总拿此事打趣她,这孩子脸皮太薄,心里不免会多想的。”
俞士悦瞥了一眼于谦,神色微动,轻哼道。
“怎么,于少保如今位极人臣,是怕老夫挟恩求报?”
“这……”
于谦苦笑一声,将茶盏往前推了推,道。
“仕朝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俞士悦的神色也好了不少,叹了口气,他开口道。
“当年那桩亲事,固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璚英这个孩子,我也的确是喜欢,我说的是实话,她嫁到我府中,别的不说,肯定是不会受委屈的,而且当时的状况,就算是我们结亲,也不会遭人非议,可你这个倔脾气,哼……”
他们两府当然不可能结亲。
虽然说,俞士悦和于谦是至交好友,但是,两家孩子该议亲的年纪,他们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大理寺卿,而且,都还年轻,在朝堂上有着大好的前途。
这种关系,如果说再结了姻亲,必然会被议论为结党营私,这是他和于谦都不会去冒的风险。
朝堂之上,姻亲关系是很谨慎的,一般来说,文臣结亲,最好的选择就是勋贵将门。
虽然说,平素朝堂上文武之争你死我活,但是,不管怎么争,勋贵百年世家的爵位根基是在的。
有着世代传承的爵位,就是最安稳的所在,所以要嫁女儿,勋贵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不会被人议论结党,甚至于如果在有姻亲关系的情况下,还能秉公无私,弹劾勋贵不法,反而会受到赞誉。
其次才是文臣之间相互结亲,但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跟同辈结亲,刚刚中了进士,在京中无根无基的青年才俊,是最好的选择。
一则是可以翼护对方,二则身份差别太大,也不会被人非议。
当然,因为大多数人中进士的时候,年纪都不小了,所以这种情况也不多。
真的要说文臣结亲的话,那么最多的情况,是跟已经致仕或者即将致仕的大臣结亲,既门当户对,又不会遭人非议。
不管是娶妻还是嫁女,这种家里曾经有人做官的书香门第,是最好的选择。
像是同辈结亲,要么是自幼两家便有约定,要么是结亲时,两家官位都还不高。
如于谦和俞士悦这种,都已经是一方重臣,再去给自己孩子议亲,基本不会去考虑同辈的人,如果说真的出现了,那只能说明,其中有一方马上就要致仕了。
这一点,俞士悦当然是清楚的,他当时之所以会抛出这个消息,原因还是当时的一桩旧事。
那时于谦入朝不久,性情刚直,很快就得罪了王振,在王振的指使下,通政使王锡蓄意构陷,称他心怀怨望,任人唯亲,于是,于谦很快就被下狱候审。
当时王振势大,阿附之人甚广,于谦入狱,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于府一时之间门庭冷落,连度日都不容易。
在这种情况下,俞士悦才屡屡过府,表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其用意无非是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不要觉得于家没了靠山,是可以任人欺凌之辈。
至于后来,于谦入狱的消息传开,他曾经任职的山西,河南等地百姓纷纷伏阙上书,万民书递到御前,王振迫于压力,只得释放了于谦。
这桩亲事,双方也就随便寻了个理由,不再提了。
见俞士悦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于谦也颇有些无奈,道。
“仕朝兄当初仗义援手之情,于某铭记于心,可那个时候,于某既已恶了王振,不知何时便会再遭构陷,岂敢拉仕朝兄下水?”
“何况,仕朝兄品行高洁,并非挟恩自重之人,这一点,于某自然清楚,可若是真结了亲,外界不明真相之人,难免议论仕朝兄用心不纯,仕朝兄一番好意,仗义出手。”
“若因此事,让仕朝兄名声受损,于某如何担待得起?”
这番道理,二人心里都明白,也说了多次,但是每一回,俞士悦都气哼哼的,会说出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
“我看你就是嫌弃钦玉样貌平凡,不过也幸好璚英没有嫁过来,这个混小子,简直是肆意妄为,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知道纳妾。”
“成婚这才几年,都纳了第七房小妾了,今天回去,老夫非揍他一顿不成!”
于谦没有说话。
哪怕关系再好,对方的家事,也是不好议论的。
其实他也明白,俞士悦每回见到于璚英,都会提起这桩事,其实不是对结亲一事耿耿于怀,而是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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