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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像刚刚于谦所说的那样,孙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人,而且身份摆着,就算是犯了错,也最多只能不痛不痒的劝两句,甚至连责罚都做不到。
不过……
“廷益,你想做什么?”
听到于谦越来越不善的口气,俞士悦有些不安,开口问道。
然而,闻听此言,于谦却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俞兄你要做些什么!”
啊?
俞士悦愣了愣,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此状况,于谦道。
“俞兄也知道,我不日即将出京奔赴各地,主持整饬军屯一事,若陛下所言不错,那么此次地龙翻身后,大明将有诸多天灾。”
“如今已是七月,最迟年尾之前,各地的军屯事宜,都需收尾,所以这段时日,京中之事我怕是无暇顾及了。”
“因此,我离开之后的京中之事,只怕要交托给俞兄了!”
这……
俞士悦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于谦不会坑他,但是,这一次于谦所谓的托付,可不是跟上次一样,庇护他的家人便可以的,而是涉及到朝政之事。
二人的关系固然好,但是,所谓君子和而不同,真正要论政治观念和行事手段,他们二人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只不过以往的时候,他们虽然讨论朝政,但是对于具体的做法和方向,却默契的留有余地,不相互干预。
可这一次,于谦却一反常态,这不得不让俞士悦有些奇怪,踌躇片刻,他还是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做?”
于谦沉吟片刻,低声对俞士悦说了两句,于是,后者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廷益,你确定,你是因为要出京了,所以才不愿意自己出面的吗?”
“自然如此,不然的话,于某还能是为了所谓虚名清誉不成?”
面对俞士悦的质疑,于谦理直气壮。
“可是……”
“俞兄!”
见后者有些犹豫不定,于谦叹了口气,收敛了刚刚的小小玩笑,正色道。
“此处没有旁人,我便实话实说,你虽是机缘巧合接下了太子府詹事之职,但是,身在其位当谋其政,此吾辈为国尽忠之责也。”
“辅弼东宫,教导太子,是俞兄当为必为之事,但是,当今太子的身份地位特殊,这太子之师的位置,要比历朝都难坐的多。”
“天子不喜党争,并不会逼迫大臣站队,然而,身在朝局当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相信俞兄应该明白。”
“何况,内阁不同于部院,极赖天子恩宠,此次陛下带太子殿下出宫,除为威慑外,更多的,亦是为安抚朝局民心,以示太子贤德,国本稳固。”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上下对于东宫都会持续关注,俞兄既是内阁次辅,又是太子之师,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掉的,如今恰好有此机会,乃顺势而为,俞兄需得把握啊!”
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让俞士悦陷入了沉思当中。
道理他的确都明白,但是……
轻轻叹了口气,俞士悦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于谦,感慨道。
“廷益,你变了许多。”
“往些时候,这般朝堂筹谋的手段,你可一向不愿为之,现如今,倒是不拘这些了。”
闻听此言,于谦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摇头道。
“俞兄错了,于廷益没有变过,变的是社稷朝局,这许多年来,外界不乏非议于某沽名钓誉,邀名买直的,但是,这些非议对于某来说,如清风拂过,不惹尘埃。”
“对于某来说,千古流芳还是籍籍无名,都不重要,于某既受朝廷重托,身在其位,便要对得起心中的这道信念,我知我的路在何处,自然不会走偏。”
“往日里,朝廷需要的是清正之臣,涤清朝廷浊气,于某便是清正之臣,如今有圣明天子在上,他老人家身正德高,为万民垂范,何必于某多此一举?”
说着话,于谦的神色有些复杂,远远望向宫城的方向,道。
“如今,朝廷的于廷益,该是做些实事的时候,今日陛下对太子殿下说,为一人之仁不为仁,在一时之恕不为恕,既是在教导殿下,也是在教导我等。”
“对于某来说,成一己之名不成名,为社稷之臣方是吾!至于外界史笔,无愧于心便是,不必在意……”
听了这番话,俞士悦神色有些复杂。
对于眼前这位老友,俞士悦虽然口中不说,但是,心中一直存着要较个长短的心劲儿。
当然,这不是指在朝堂上的官位权势,而是指的行事作风,德言品行。
然而让他感到挫败的是,每每当他觉得自己能够赶上对方的精神境界的时候,于谦总是能够出乎他的意料。
今天这一番话说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于谦这份觉悟了。
圣人讲存天理,灭人欲,其意便是求天地至理,去一己私欲,但是这话说起来容易,身体力行者,却寥寥无几。
人活在世,总有所求者,即便是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亦有所求,有人喜好奢靡,贪图享乐,有人为子孙后代奔忙,最不济的,也要看重身后声名。
可于谦此人,两袖清风,不图享受,堂堂的一品少保,兵部尚书,日子过得只怕还不如六七品的官员。
他的儿子于冕,养子于康,家教严格就不说了,也都算是学富五车,但是,换了别人,早巴不得把他们塞进官场里了,但是于谦偏偏拘着他们,一个也不能走仕途这条路。
如此不拘外物利禄,不带私心之人,已是难得之极,可现如今,他竟然连身后之名,史笔之论也不在乎了,这般只存心中之道,一去私欲的境界,他也只能是自叹弗如。
“你啊你,可真是要把自己活成个圣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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