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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林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身旁的冯天安鼾声震天,扰得她越发烦乱。
她脑海里回忆着关于若月的点点滴滴,从她幼时躺在自己怀里嗷嗷待哺,到后来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每一个阶段,她都刻骨铭心,那些回忆里,留下了无数的欢声笑语,她细想了很多遍,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走到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刚才在大街上,若月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她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与愤怒,打了她一巴掌,而后,若月便红着眼眶走了,她只能跟上了她的脚步,回了家。
她本想找她问清楚这件事,谁知不管她怎么问若月都一言不发,想到若月因为性格内向而丢掉班委,却在自己面前伶牙俐齿,甚至用那样的话伤害自己,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打了她一顿。
沉重的悔意涌上她的心头,她抬手捂住脸,她从未想过她会打若月的,从未。
若月自小就是个乖孩子,又听话,又懂事,若月幼时,她工作忙,分不开身,只能把若月送到姥姥家,每次她下了班去接若月的时候,都看见若月定定的坐在小平房的大门前,对着她的方向张望,只要她一出现,若月就会喊着“妈妈”,笑着奔到她怀里。
她听妈妈讲,除了吃饭睡觉,若月几乎一整天都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看着她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那时的若月,不过两岁出头的年纪。
她再也舍不得把若月放在任何地方,她在建筑单位上班,白班夜班倒着上,单位里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带年幼的孩子,她就带着若月去上班,她白天干活的时候,若月就在旁边玩,夜班的时候,若月就在工棚里睡,她记得有一次,若月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玩,建筑工地上到处都是玻璃,她一个没注意的功夫,若月就摔倒在了碎玻璃堆里,一片碎玻璃扎进了若月的虎口,血止不住的流。
她一边哭一边背着若月去医院,生怕那玻璃伤到若月手上的神经,将来留下后患,好在送医及时,取出了玻璃,当时的景象此刻依旧历历在目,即便只是想起来,她也依旧会疼,可若月,今天却当着那个差生的面,说自己不配为人母。
尖锐的疼痛侵蚀着她的心,那么多年,她含辛茹苦的抚育若月长大,她为了若月,去医院开了证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了病退,断了工龄,领着微薄的安慰金回到家里,只为了能不缺席她成长路上的每一步,她对她高标准,严要求,为她盘算为她计划,也只是为了若月将来能够有出息,能够拥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只能被迫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一分钱掰成五分花,不得已的向生活低头。
可若月,自己用心血供养着长大的女儿,却说她不配为人母。
冯天安咕哝着翻了个身,嘴里念念有词,模糊的说了一句“开奖号码”,转而,鼾声再次袭来,她默默的红了眼眶。
丈夫,一辈子庸庸碌碌,家里的大事小情没有尽过一分力,操过一刻心,永远都在妄想天上的馅饼会砸到自己头上;女儿,走到了成长路上的分水岭,受外人干扰,不理解自己,她一个人把持着这个家,到头来,还是个恶人。
眼泪忍不住的顺着眼角流下,她忍着哽咽,抬手抹掉。
日子还在继续,家,也要继续往前走,哪怕她在所有人心里都是个恶人,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
她不能让若月如她一样,坎坷憋屈的过一生,她要送若月出国,她要若月,一辈子都活在别人仰望的目光里。
她想起若月说的话,她说陆老师让她“不舒服”,她不太理解。
她和陆老师的接触,是所有高中任课老师里最多的,她看得出来,陆老师对若月的喜欢和关切都是诚心实意的,更何况,她将来要送若月出国,不管是推荐信还是申请手续,难免需要陆老师帮忙,她不如姐姐家过得富裕,可以用钱垒着把二侄女送出国,也不如李慧她妈有关系,可以为倒数第一的李慧安排好未来,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若月自己,和愿意帮助她的陆老师。
而且,若月说了半天,她也没有觉得陆老师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她又想到若月和那个差生在街上搂搂抱抱的样子,心里再次涌上气愤,如果若月所说的“舒服”是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那她宁愿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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