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老弱，黑狗，红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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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红中夹杂着点点森白的雾气在天边的山峦间游荡。</p>

重重山峦下，一座座房屋建筑次第排列开，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汇集成了一座城池。</p>

这城池里不见人烟。</p>

街角的酒馆前还以竹竿挑起了鲜艳的酒招旗，木楼对面的粮店大门敞开着，店子内却空空如也。</p>

倒是粮店门外的街道上，铺着一层米粮。</p>

几个还装着小半袋粮食的麻布袋躺在路中间。</p>

不论是那薄薄的一层米粮上，还是那还装有小半袋粮食的麻布袋子上，都印满了污泥，印满了脚印。</p>

有人仰面躺在街道上，</p>

那人睁着眼，已经永远失去了呼吸。</p>

寂静的街道上，那粮店对面的木楼顶层，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木棍撑着的窗户口伸了出来，他安安静静地看着粮店前散落的米粮、粮袋，看了一会儿，便移开目光，去看远处天边山峦间游荡的红雾。</p>

小小脑袋的稚童收回目光，</p>

往与天边山峦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看去——</p>

目光所及之处的街道上，</p>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p>

尸体有些没了脑袋，脖颈上的切口平滑齐整，有些从表面上看去，却没有丝毫伤口。</p>

春天来了，</p>

天气渐渐暖和了。</p>

许多尸体都肿胀起来，变得比一般人要胖大许多。</p>

惨绿色的不明液体从他们的眼耳口鼻里涌出，</p>

尸臭在大街上来回冲荡。</p>

风都刮不去这般浓郁的味道。</p>

稚童转回头，看向身后的阁楼，十余个衣衫褴褛的老弱病残都聚集在这一层的阁楼上，有妇人丨奶着怀里的孩子，老人端着油灯，瞎眼的老妪抱着拐杖。</p>

此时，</p>

见到稚童转回头来，</p>

这些人纷纷都将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p>

哪怕是瞎眼的老妪也转动着头颅，空洞的眼眶对着从一只高脚凳上跳下来的稚童。</p>

“和昨天一样嘞。</p>

楼下面的粮食还在，外面没有人。</p>

茅山上还飘着红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呢。”孩童奶声奶气地向挤在阁楼里的十余人汇报道。</p>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紧锁着眉头。</p>

“雾还没散啊，雾还没散……”</p>

“吃的已经没有了……”</p>

“奶水也要没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娃娃就保不住了！”</p>

“养不活哩，你不看看现在是在哪？你那个娃娃，肯定养不活嘞……”</p>

人们的议论声都是有气无力的。</p>

他们互相间议论了几句后，奶着孩子的妇人抱着孩子就低声哭泣了起来。</p>

她的哭声惊醒了怀中的孩童，</p>

那孩童也有气无力地啼哭着。</p>

众人之中，身材最为高大的一个老人环视周围人的惨相，叹了口气，朝窗户口的稚童招了招手：“过来，虎儿。”</p>

稚童听话地跑向他，被他抱在怀里。</p>

他看着身前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的地板，继续出声道：“在这里继续躲着肯定是不行啦，大人孩子都没吃得，这样捱不了几天，等咱们都没有跑下楼找吃的力气了，就只能互相吃对方的肉了——</p>

最后还是都得死。</p>

所以，咱们得下去啊。</p>

得下去争一争活路。”</p>

“对，得下去争一争活路。</p>

在这里缩着还是会死的——每天睡着了，可能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咱们好大一个马帮，到现在只剩咱们这十几号老弱病残了……</p>

我的儿啊，就是做梦的时候死了的。”稍胖一些的老妇人擦着眼睛道。</p>

几个人附和着点头。</p>

较年轻的女子蜷缩在瞎眼老妪旁边，战战兢兢道：“我、我不敢下去，三儿就在下面呢……”</p>

“他都是具尸体了，你怕什么？”老妇人狠狠地瞪了年轻女子一眼。</p>

年轻女子嗫嚅着嘴唇，不再吭声。</p>

如此，</p>

在十几个人的商议之下，终于决定离开这个他们呆了将近半个月的阁楼，离开此地，往外面去寻找活路。</p>

身材高大的老人背着一个口袋，将孙儿交给老妇人照顾。</p>

他走在最前头，</p>

第一个下了楼梯。</p>

到了二楼，</p>

几具尸体就堆在二楼的楼梯口，浓郁的尸臭味从尸体上散发出来。</p>

这些尸体一如稚童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尸首，</p>

有些尸体没了脑袋，脖颈切口处平滑齐整；</p>

有些则完好无损，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伤口。</p>

“对不住了……”</p>

老人口中念叨着，抄起手里的铁锹，将几具叠在楼梯口的尸体掀开来，木质地板上一层暗红的、腐臭的尸水淌开来。</p>

他提着铁锹踩过那片尸水流淌的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脚印。</p>

身后十余个老弱妇孺鱼贯跟上。</p>

宽敞的二楼地板上，堆了七八具尸体，都是熟面孔，在场的十余个活人，能叫出每一具尸体的名字，看到这些尸体，就有人忍不住哭泣起来。</p>

年轻女子看着角落里坐着，好似睡着的青年，也眼眶通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p>

整栋木楼里都有极其浓郁的尸臭味弥散着，</p>

她嗅着这股味道，心中有些悲伤，但更多的却是恐惧。</p>

是以目光只在角落里坐着的青年尸首上微微停留，看到那尸首青黑的面庞上，嘴角淌下暗绿色的液体时，悲伤就完全化作了恐惧，年轻女子匆匆跟上队伍，从此畔走开了。</p>

木楼的第一层，尸体更加地多。</p>

满地都堆积着尸体。</p>

老人手里的铁锹也无法再为身后众人清理出一条通路，</p>

他只能踩在那些尸体的背部、腹部，朝被关锁的木楼大门处走去。</p>

众人每踩过一具尸体，</p>

那些尸体都会微微张开口，口中飚出一股腐臭的液体。</p>

有些尸水从尸体口中喷出，因他们面朝着地板，那尸水便在地板上淌开了——有些尸体面朝上躺着，于是喷出的液体有些溅在了众人身上，</p>

引得人们不时惊叫、悲泣。</p>

老人站在门口，拿铁锹奋力地拍打着两扇门，门板被他拍烂了许多。</p>

外面的天光涌入这座昏暗的木楼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