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酥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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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旺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敦弘，又看了眼转头过去，看不清其表情的乃康则，他低眉沉思了一阵儿，向乃康则缓缓开口道：“乃康则老爷……敦弘小贵人一时行差踏错，他今下必已认识到错了，您……”</p>

话未说完，乃康则缓缓转回头来。</p>

没有表情地看了弥旺一眼。</p>

那个眼神，让弥旺心中蓦地打了个突，再未多言。</p>

而乃康则垂目看向跪着的长子，微声道：“弥旺笃师觉得你这是一时行差踏错，是小错误，你觉得呢？”</p>

“我犯了大错！</p>

阿爸，不管您怎么惩罚我，我都甘愿领受！”敦弘流着泪，当即磕头如捣蒜。</p>

乃康则面上露出了笑意，他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起来吧。”</p>

如此，敦弘向乃康则千恩万谢，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马车一侧，对先前为他开口求情的弥旺，根本未有多看一眼。</p>

此般情形，令弥旺心中更生寒意。</p>

车队往前行了没多远，就到了‘墩旺山’山脚下。</p>

侍卫首领来向乃康则汇报情况：“领主老爷，山太陡了，马车上不去！我让奴隶们都过来，背着您和敦弘小贵人、弥旺笃师……”</p>

“不用。”</p>

乃康则打断了侍卫首领的话，接着道：“你们所有人都在山下面守着。</p>

其他笃师跟我们一起上山就好。”</p>

“是！”</p>

三人走下马车，负责推车、搬运物资、偶尔还要充当‘坐骑’的奴隶们被戴上了横木的镣铐，在山脚下规规矩矩地站成几排。</p>

侍卫们监视着这些奴隶。</p>

四五个笃师簇拥着乃康则、敦弘、弥旺三人，走近了后面的板车。</p>

笃师们掀开黑布帐篷，那如花似玉的少女‘仁钦赞巴’尸身，就端坐在木框架里，她浑身都散发出酥油的香气，哪里有半分形容枯槁的老死妇人的模样？</p>

乃康则拨开身侧的敦弘，叫来两个笃师，拆下了板车上的木框架。</p>

他将母亲尸身上的黑布兜子提起来，扎紧了绳口，随即令其余人取来扎带，缠在自己胸口、腰背，进而将母亲的尸身背在身后。</p>

甜腻的、脂肪的香气从身后的黑布兜子里飘出，止不住地钻进乃康则的嘴巴里。</p>

不知道为什么，乃康则忽有些饿。</p>

马车上并不缺少食物，这一路走来，他坐在马车上，无聊的时候便会吃些果脯、肉干、点心，肚子里一直都是饱饱的，此下背着母亲的尸身，嗅着那阵酥油的香气，他嘴里却开始分泌起口水——那些笃师在母亲身上涂抹的酥油怎么这么香？</p>

自己从前好似都没尝过这么香的酥油。</p>

乃康则掐住脑海里转动的念头，与众笃本师言语了几句，便背着母亲的尸首，带着长子、诸多笃师一齐出发，往树木葱茏的墩旺山上去了。</p>

几个笃师在前头开路，用刀杖不断清扫着前路上绞缠起来的藤蔓、草木，让之后跟着的乃康则、敦弘、弥旺等人走起来更轻松些。</p>

但走着走着，前头开路的几个笃师便忽然消失去踪影。</p>

剩余人停下脚步。</p>

乃康则背着母亲的尸首转头四顾，四下里树影交叠，火光映亮周遭，却映照不出更远之处那些交叠树影下的阴暗所在。</p>

“别管他们了！”乃康则一手托着身后母亲的尸体，母亲的尸体不似寻常死人那般冷硬，反而十分柔软——乃康则托着母亲的尸体，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团肥腻的、没有骨头的猪肉，那阵奇异的酥油香气一个劲地钻进他的鼻孔里，让他越发感觉腹中空虚。</p>

他扫视过周遭几个笃本师，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着道：“他们都是有祭本护身的笃师，就算在山中迷路，也不会有什么事情。</p>

我们继续往前走！”</p>

有笃师闻言向乃康则问道：“乃康则老爷，我们要走到墩旺山的何处去？</p>

这山可大得很，难道要转遍整座山？”</p>

乃康则抬眼看向黑漆漆的前方，声音低沉道：“天赤诸王被葬于诸高山之顶，他们因此得以抓住天绳，攀登天梯，踏足天界。</p>

我的母亲自然也要葬在这墩旺山的山顶上！”</p>

说着话，他转脸看向弥旺，道：“笃师，你来帮我背一会儿我的母亲。</p>

我太累了，要歇一歇。”</p>

弥旺点了点头，依言将‘仁钦赞巴’的尸首背在身后。</p>

乃康则卸下母亲的尸首，顿时轻松了许多。</p>

连腹中的饥饿感都好似减少了一些。</p>

他活动着筋骨。</p>

在他暗红色的丝绸袍子后背上，隐约有污黄油脂的印子。</p>

那浅浅的印子，正形成了一个盘腿端坐、颈骨弯下、好似没有头颅的人形——那污黄的人形油脂印子里，缓缓渗出了几滴酥油。</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