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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玉少染求娶君绫,完全是为了想要得到燕君的支持,从而更有利地继承天下共主之位。可按照秦上元的话来判断,这玉少染似是对君绫动了真情。
君绫依旧端着汤药,可转眼已是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鼻尖,滚落于汤碗之中。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这汤药本就够苦的了,在添上你这相思泪,怕是佛爷也难入口了。”秦上元将药渣埋在园内的树下,回手又丢给君绫一包甜梅干。
君绫止住了哭泣,擦干了眼泪,一口气将碗中的药喝了个干净,而后又打开秦上元丢给她的那包梅干,拿了一颗含在嘴中。
“秦上元,谢谢你。”品尝到梅子甜美之味的君绫,似是不再如先前那般难过。
“谢什么谢,我本就懒于参加这种喜事宴席,更何况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虽说是同宗,可早就不知跨了有多远,若不是阿爹被万俟将军叫去齐国给人瞧病分身乏术,我也懒得来此走动,你陪着我,明日宴席上我的胃口兴许还能好些。”秦上元站起身,又将多余的药材放进木匣中封存。
“还有,你与那败类说完该说的话,就赶快回去,莫要你家人担忧。”秦上元将封好的木匣放在架子上,回身坐在君绫对面语重心长地道。
“莫要,莫要说他是败类。”君绫苦笑道。
“你这小姑娘,他利用你之后,另娶他人为妻,将曾经的誓言都当做狗屁放了,说是败类都是夸奖他了。”秦上元说的是谁,少公子自然知道,可澹台不言不知道,他只能从秦上元的话中了解到,这君绫曾经应是与此人有过一段情缘。
“他的新妇毕竟是你的远房亲戚,你说他是败类,又将你这个远房的姐姐至于何处?”少公子觉得君绫的性格变了不少,以往的锋芒倒刺全都不见了,剩下的犹如空壳一般孤注无际。
“什么姐姐,莫要往她脸上贴金,我可没有她这样的姐姐,想我秦家一门都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行医之人,可没有她这种天天只知搔首弄姿,吟诗作对,妄想着攀附权贵的小人。”秦上元杏目怒睁道。
“她自是有她的好处,所以他才对她念念不忘吧。”君绫似是有些乏了,便起身缓缓地往屋内走去。
少公子注意到她脚步虚浮,似是体内的真气被抽空了一般。
“你也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人总是会被蒙蔽一阵子,但不会是一辈子,总有他们自食恶果的时候。”秦上元安慰她的话,略有牵强和坚硬,想来君绫现在也听不进去
秦上元叹着气道“都是什么冤孽,都是饭吃的太饱了,闲的。”
少公子拉着澹台不言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后,便转身往主街的集市去了。
澹台不言不知所以地看着少公子买了笔墨,作画的帛纸,和裱画的卷轴。
而后,二人又留宿在当地的一家驿馆。
进入驿馆之后,少公子摊开帛纸,执笔游走于纸上。
澹台不言无所事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两颗桃花石,拿来案上的工具专心研磨,作以少公子入画时用色。
他儿时的时候,也经常为自家的大姐研磨石料作画,上到孔雀石,玉髓,下到砗磲和诸石,所以,他做起这种事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少公子瞧他有事做,也不开口问,便自行沉下心,好好画了起来。
转眼傍晚,少公子和澹台不言于驿馆用饭后,又开始掌灯夜画,
“君绫身上的武功是何时被废的?”少公子于完成第一幅画后,最先开口问道。
“燕君发现她再三出逃南燕之时,便命唐途将她的武功废了。”澹台不言回应少公子时眼圈有些泛红。
少公子手一抖,险些将手中裱画的卷轴给撕烂。
“我有时候在怀疑,燕君究竟有没有将东阳公主当做过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过。”澹台不言当时就在事发之地,他即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困顿而无助的她脱身,也没有资格为她求饶。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姑娘经脉被人打断,待真气内力彻底随着断脉消散之后,又活生生地被人用银针牵引接了回去。
“他身边所有的爱人,亲人,都是他掠夺过去的,顺着他的,他自然宠着,一旦反抗,自然是日日苦果,你在他身边这样久,还未深有感触吗?”少公子将第一幅画裱好,便开始着手画第二幅。
“其实他这样的人,也是可怜。”澹台不言走上前去,细细地看着少公子裱好的画轴。
“他可怜个什么,他身边的人才可怜,世上好人这么多,却偏生跟他扯上了关系,真是倒了这辈子的血霉了。”少公子执笔点了些许澹台不言调和的,细细勾勒。
“你这画的是?”澹台不言问道。
已经裱好的画卷里面,画了一位妙龄女子,栖身在一条河中,身旁围着十二个月亮,仔细瞧着,那画中的女子竟有八分像东阳公主。
“天神常羲,掌管生育。”少公子淡淡道。
“天天瞧着被他利用过的人,日日祝他早生贵子,这个嘲讽是不是很有趣。”少公子笔如游龙一般在画卷上行云流水地展开。
澹台不言走近,却见这第二幅画上画着一位绯衣少女,站在湖边,含情脉脉,温婉娴静,这画上的少女倒是有十分神似东阳公主了。
少公子与澹台不言这才开始说起,君绫和这古井镇的渊源。这般离奇曲折的故事,也让澹台不言得知,明日就是顾家的长子顾长安和秦家女秦翠娍的大婚之日。
少公子本就不愿意过多插手东阳公主与顾长安的是非对错,他知道君绫既然能选择于他成婚当日去见他,应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可毕竟是少公子自己的妹妹被负了,他总不能放任对方逍遥自在,还娶了个美娇娘,而自己的妹妹却在独自神伤。
他所做的两幅像极了君绫的画,是要送去做新婚贺礼的。少公子就是要让他日日对着君绫,时时去忏悔,永不好过。
第二天,少公子和澹台不言抵达顾家时,已然是新人礼成,喜宴开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顾家在古井的威望颇高,就连乡正和县伊也都前来贺喜。
少公子交付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后,带着澹台不言低调的走去了喜宴当众,人员最稀之处落座。
一盏酒后,少公子瞧见,有人叫走了顾长安,他起身拉着澹台不言连忙跟了上去。
现已是隆冬时节,燕地虽地处九州之南,可湖边却还是潮湿阴冷。
顾家的湖还是那个湖,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只是当年站在湖边的两个人,却都变了模样。
少公子和澹台不言就站在当年福祥公主和少公子所站的地方,看着当年还是如胶似漆的二人,如今已是面目全非。
君绫站在湖边,眼神空洞地看着朝她走来的顾长安,湖边的风略有些猛,她单薄的身子却丝毫未未受影响,更显泰然自若。长风将绯色裙裳吹的起,丰盈满袖,如水纹波荡,轻盈又洒脱。
顾长安起先脚步缓慢,在确定等他的人是君绫之后,便停下了脚步。
两人就这样对着相看了半刻,而后君绫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件饰物,递给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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