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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对沈贺无限鄙视,嘴上仍保持着低调:

“本王出京前拜见过太子殿下,定会信守承诺。”

萧绍瑜表现出了对太子的恭顺。

同时,他也确定那封信必然是伪造的。

但他心里同样明白,这已经不重要了。

“范雍乃是本王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有失,千万不能冲动。”

舅舅的生死已经操于太子之手,唯有兑现承诺,或许能保一线生机。

至于他自己,只能暂忍一时,任凭沈贺为所欲为了。

沈贺可谓大获全胜,此后赈灾事宜全由他一言而定。

至于查其贪墨一事,更是休要再提。

初到济阴,便被捆绑羽翼,束缚手脚,逼入窘境。

萧绍瑜的心情,肯定不美丽。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已经成了光鲜亮丽的傀儡。

济阴郡治,睢陵城中。

一处深宅豪院,这里是萧绍瑜的临时下榻之地。

一切都是沈贺事先准备的,萧绍瑜三人形同软禁,却也奈何不得。

“殿下,宅院四周都有行迹可疑之人,应该是沈贺布置的暗哨。”

身为侍卫长的范伯勋,负有守护之责,探查下榻之地便是他的本分。

“此人疑心倒是挺重的,越是如此,越不可轻举妄动。”

李东阳见微知著,立刻意识到沈贺的难缠,便出言提醒。

心事重重的萧绍瑜,默然颔首。

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着天然的敏锐感知,近乎与生俱来的本能。

跨入宅院的那一刻,他便有了觉悟:

“本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沈贺的耳目,或者说,我的自由仅限于宅院之内吧。”

“殿下不必过于忧虑。

此举不过是为了掣肘殿下,从而掌控赈灾实权,回避查案。

下官以为,太子殿下既然示恩威于殿下,便没有必要画蛇添足,也许这一切都是沈贺的擅作主张,邀功之举。”

李东阳安慰道。

太子是否主谋,又是否会借此剪除南康一系,他其实并不确定。

他能确定的,唯有按兵不动,静观局势,寻机破局。

“东阳先生所言极是。

何况舅舅毕竟是皇亲,真要论罪,还须过陛下这关,太子也不是十拿九稳。”

萧绍瑜不是看不破此时的凶险,只因他不能自乱阵脚,也想安抚忧心父亲的范伯勋,故有此言。

然而前朝骨肉相残的触目惊心,虽消逝在历史的长河,却并未远去。

士族家藏典籍多有记载,士族子弟必然了然于心。

真正遗忘的,是远离权力的庶民后代。

父子兄弟尚且如此,外戚又算什么?

范伯勋生而为贵族,岂能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心中明白,表面却是故作稍安,初衷与表兄萧绍瑜如出一辙。

“父亲尚且无虞,只是不知叶叔生死如何,哎。”

不同于范雍,叶清玄虽然于乱军之中脱身,却不知能否挺过掌伤,一切只能听凭天意了。

局势如此,唯有耐心蛰伏,静待时机。

萧绍瑜深知张弛之道,一味的苦闷,是于事无补的。

与其空耗心神,不如图个清闲。

过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日子,还能向有心人释放一个安心的信号。

“低调、低调,越是困境,越不能被对手带乱了节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清闲亦是得之不易的。

回到睢陵的第二日,正值春风得意的沈贺,登门造访。

“九殿下好兴致啊,不知读到夫子的哪句至理名言呢?”

见萧绍瑜正手捧论语,沉浸书香,沈贺便热情搭讪,毫无疏离之感。

若是不知内情,还以为是故友重逢呢。

“虚伪!”

萧绍瑜淡然一笑,似乎对他的逼宫之举并未介怀,依旧亲切如初。

“本王正好读到里仁篇中的一句。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如今读来,别有一番滋味啊。”

萧绍瑜话里有话,温和之下暗讽某人只图私利的卑鄙。

“少跟本王套近乎,本王不吃这套。”

沈贺虽德行有亏,却不失才华,亦是两榜风流,属清流一脉。

人分三教九流,清流亦是清浊有别。

有两袖清风如李东阳者,也有明清暗浊如沈贺之流,不足为奇。

他明明听得懂,却假装糊涂,一脸陶醉,厚颜赞曰:

“夫子说得好啊。”

“脸皮还挺厚的,很有点无耻的样子,本王鄙视你。”

萧绍瑜心中疯狂吐着槽,面上仍是笑容可掬。

他直问来意,开门见山:

“沈太守造访,有何见教?”

沈贺一点也不见外,似乎忘记了二人身份的尊卑,竟然很随意地无请而坐。

“不拿自己当外人,是吧?”

“见教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桩解民之急的大善事,下官想请九殿下出面主持。”

“哦?愿闻其详。”

萧绍瑜对沈贺的失礼引而不发,心中默默忍耐着。

他放下手中善本,明眸眨动间,似乎对所谓的大善事很有兴趣。

“又起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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