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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以为然,又问他的第二个建议,又是为何?
戏志才解释说道:此乃“张弛之计”也。你要是不知道郡北吏民的不法事,信使自不能派,以免惊动他们;但现在,你早已尽知了他们的不法事,那么这个信使就可以派,正好用计。
荀贞问:何为张弛之计?
他说:“从国叕每五日一视事,尚算勤政来,此人虽贪婪,却非胆大妄为之徒,还是心存国法的。心存国法又无智谋,那么在知道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乳虎要去后,定然慌乱无措,畏惧刑罚,必会召他的亲信商议对策。他的亲信沈容,小有才智,应该会能想出一个对付你的办法。又因他没有足够的才智,以我料来,他能想出的办法不外乎‘闭塞你的耳目’,不让你接触到阳城的吏民。
“在得到了这个计策后,以国叕之无智,定会以为上策,会放松下来,觉得万事无忧了。这个时候,你再突然出现,路上也不必下车,直进县廷,单独见他,把太守的手书公牒给他。
“他刚从惊骇到放松,自以为已经万事无忧了,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到太守的公牒,才恍然惊觉你其实对他的底细早已清清楚楚了,他的应对布置实为无用,这种情况下,他必定会再度惊骇起来。短短的时间里,从惊骇到放松、再又从放松到惊骇,就算是弓弦也会被拉坏的,何况人呢?我敢断言,此时就是他最虚弱之时。你又是单独见他的,周围没有他亲信的人可以依赖,四顾无助,你只要稍加威胁,他必认罪。”
荀贞叹服不已。
戏志才这一套,明显是心理战啊。
他很佩服地说道:“卿真奇才也。吾亦思得一计,自忖足以对付国叕,,然今较之卿计,方知差之远矣。”
戏志才问他的计策是什么?荀贞半点不加隐瞒,说:我督邮院内的那些属吏们,经过我这几天的暗查,颇有几个胆子不小,做过收人钱财、给不法吏民传送消息之事的。我只当不知,对他们和颜悦色,并经常故意说:院中一切制度,悉按前督邮在时的惯例。料来,等他们随我去到阳城后,肯定会故技重施,收国叕之钱,卖我院中消息。待到那时,我就暗中飞书至郡府,请太守下处置他们的命令,然后骤然发作,或捕或杀。以国叕之无智,闻后,必惊骇,我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许他就会自认其罪,还印绶辞官而去了。
戏志才笑道:“此乃田穰苴杀庄贾之计也。杀鸡儆猴。若能得用,亦为妙计。”
“不如卿计。”
这是荀贞和戏志才的第一次合作,是戏志才第一次给荀贞出谋划策。两人都很满意对方。荀贞惊叹戏志才果为奇才,戏志才满意荀贞诚实,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直言道来,毫不隐晦。
於是,就有了昨天那个“报恩信使”给国叕的送信,就有了今天上百轻侠的簇拥环卫。
……
一如戏志才的计策,荀贞中途不下车,摆足了威风和气势,车骑百数人,大车、骏马,文吏、勇士,前后护拥,招摇过市,横穿大半个县城,直到县廷官寺外。
紧紧扈从在荀贞车外的许仲、江禽,把车门打开,请他下车。——除了乐进有官职在身走不开外,西乡乡亭别院里的轻侠们都来了。
半个县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车骑队伍的后头跟了上千人,都留在远处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他们的议论中,在几千道的目光下,荀贞高冠黑衣,腰带短剑,缓步下车。
人群里有人惊讶:“这就是新任的北部督邮么?这么年轻!”有人认出了他,惊呼:“大半个月前,他来过咱们县!”更多的人认出了他:“对,他来过!还在市上问过我,问市蔷夫有无违法事!”见过荀贞的人七嘴八舌,很快“北部督邮曾经来过阳城,询问吏民是否有不法事”这句话传遍了整个场上。百姓们安静下来。他们都着荀贞,猜他这次大张旗鼓重来的目的。
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是来捕拿那些不法官吏、豪强的么?”少数一些略微耳闻过荀贞以往事迹的百姓,忍不住悄悄地把他在西乡整治豪强、赈恤贫民的往事一一讲出。自然,他们说的这些事大部分都远远偏离了事实,更多地充满了想象。然而想象总比现实美好,这不但无损荀贞的形象,在那些不知他以往经历的百姓眼中,他的身形反而更加的高大英武了。
阳城官吏不法,豪强横行,民苦之已久。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点半点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放过。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默默地祈祷,希望他真是来收拾那些不法吏民的。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也传入了沈容的耳中。
他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失魂落魄,甚至都忘了上前去和荀贞说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督邮来过阳城?问过本县吏民的不法事?难道、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县长、我和我们沈家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觉腿脚发软,炙热的阳光似也不能驱除他如坠冰窟的冰寒,急忙抬眼去找荀贞。
荀贞已进了县廷。
他踉跄着想往里走,被守在县廷门口的程偃拦住:“督邮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似是被程偃的杀气刺住了,又也许是被这骤然闻知的消息吓住了,他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四顾,到的只有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到的只有那些守在县廷门外的骑士们手中的矛尖。矛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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