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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执政一方的太守来说,威望是最要紧的。既然荀贞因为收复诸县而获得了很高的威望,从而收揽到了一些郡县士族、大姓,那么再想办法把荀贞的威望给打压下去不就行了?
这就是赵然想到的办法。
那么如何打压荀贞的威望?荀贞将要行县,可以趁此机会打压他的威望。
赵然遣门客赶赴梁期等县,提前安排布置。
在他安排布置的期间,康规等吏整理好了郡里的田地、民口、储粮等数据,分别呈给荀贞,荀贞一一看过,做到了心中有数。他上次升朝的时候打算十日后便出发行县的,因为江禽进兵甚快,捷报频传,以致郡县大姓闻风而动,络绎前来拜谒,为此耽误了一点时间,王淙早把行县的各项仪仗、事宜准备妥当,四月下旬这一日,他不再拖延,起驾行县。
王淙、荀攸、审配等均从行队中。
头一个去的是梁期县。
出邺县,北行二十里,渡滏水,再行三四十里即是梁期。
梁期是邺县到邯郸县的必经之地,两个多月前,荀贞从邯郸来邺县上任,路经梁期时,梁期县令不仅没有出迎,而且连个小吏都没有派出,不闻不问,宛如不知,对荀贞辱之甚也。
荀贞虽然受辱,可梁期令是朝廷命卿,却也不能无故治其之罪。
他这次行县首选梁期,跟从他车驾的郡府吏员们私下议论,猜他必是想报此受辱之仇。
汉之长吏为官,除了无能之辈,但凡有些志气的讲究的都是宁肯刑罚过重,也不愿落一个“软弱不胜任”之名。这是因为汉之治吏法,不咎以往,即是说如果一个吏员犯了过错,被罢黜,或受到处罚,乃至服刑,都不要紧,只要他有可取之处,有才干,那么等上一段时间,等朝廷需要人才的时候自然就能得到朝廷的再次启用,不会因为他以前的过错而不再叙用,并且再次启用他的时候,任给他的吏职通常不会和他被罢黜前所任之职相差太远,若是因为刚猛尚威而受到贬斥,总有再被启用的一天,可如是因为“软弱不胜任”而被贬斥,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何谓“不胜任”?能力不足,担当不起任用。
郡吏们以己度人,猜荀贞是欲报仇,他们猜得不错,荀贞确是想报仇。
只是,却未等他得以报仇,入到梁期县境,尚未入县城,他的车驾就被人拦住了。
他掀开帘子向前看,只见车驾仪仗的最前乱糟糟地聚集了数百人,把道路遮得严严实实。
郡功曹王淙下车问之,回来禀报:“县人闻府君行县,乃来上讼。”
“上讼何事?”
“下吏略微问了一下,上诉之事各有不同。”
荀贞上次过梁期,梁期无人迎,这次他来行县,梁期令却不能再不迎了,不过他仍旧没有亲迎,派了县主簿代替他来迎接荀贞。
这个县主簿原是在前导引,此时凑到车外,说道:“鄙县民不知轻重,惊扰明公车驾,固为罪也,然明公既至,百姓欲求见上诉,如置之不理,车驾自去,恐亦有伤明公爱民之令名。下吏愚见,明公不如暂留此地,接见过这些诉讼的人以后再入县不迟。”
审配、荀攸登上荀贞的车。
审配附耳低声说道:“明公尚未入城,而百姓遮道,此事殊可疑。”
荀贞亦觉得可疑,心道:“料是梁期令搞的鬼!”
——他猜对了一半,是梁期令搞的鬼不错,指使者却是赵然。
不过,不管是谁的指使,他镇定自若,瞧了县主簿一眼,说道:“君言甚是。”
县主簿闻他答应驻车,眼中喜色一晃而过,急不可耐地说道:“那下吏去叫他们过来?”
“不急,你先传我敕令。”
县主簿愕然,问道:“何敕?”
“梁期自有长吏,太守不可越权,凡欲言盗贼诉讼事者,诣县寺,民告吏者,留。”
依照汉制,太守行县,主要是检查诸县的各项政事,而不是代替诸县处理诉讼。荀贞的这条敕令合情合理,这个县主簿满心不甘,却也只能奉命和王淙一起去前边敕告拦路的百姓。
荀贞旁顾荀攸、审配,不屑地笑道:“梁期令技至於此!”
荀攸笑答道:“却是梁期令不知明公应事变乃至於此!”
梁期令安排人遮道上诉,看似如以荀贞的方法很好解决,可要是换一个不够镇定的太守,放眼一看,几百人拦路,恐怕早就慌了手脚,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断难如荀贞处理得这么省事,又或是换一个喜好表现的太守,也必不会如荀贞这样处置,很可能就会接受百姓的上诉,可一旦接受百姓的上诉,那就掉入梁期令的陷阱里了,数百人上诉,而且大多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上诉,几天几夜估计都处理不完,最终只能以灰溜溜地离开而落场。
审配问道:“明公既依制令他们诣县寺,缘何又留下民告吏者?”
“这些百姓十之**是梁期令指使的,如其中有告吏者,则这被告之吏必是与梁期令不和的,我因而令民告吏者留下。”
审配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荀攸忽发一笑,说道:“可笑梁期令自以为得计,却反被明公抓住了马脚,自作孽不可活也。”
荀攸的这句话说的不是“民告吏”这件事,而是指梁期令指使这么多县人来告状,恰好证明了梁期令治县的不得力,荀贞可以此为借口刺举弹劾他。
不多时,王淙和县主簿归来,拦道的百姓皆已散去,只留下了一人,被他俩带到车前。
荀贞敕令只许民告吏者留下,这个百姓显是告吏的了。
荀贞顿起兴趣,从车上下来,也不坐,便这么站着问道:“你要告谁?”
这个百姓拜倒在地,惶恐地说道:“小民要告沙亭亭长。”
荀贞本以为他要告的会是县府吏员,却不意是一个小小的亭长,细细打量他,见这人伏拜在地,头不敢抬,诚惶诚恐,说话的声音带颤,心道:“看他模样,像是个真告状的。”和颜悦色地问道,“告他何事?”
“小民同产兄名贤,因伤人被抓,半道上逃走了,县尉令沙亭亭长缉捕。沙亭亭长未能抓到小民兄,於是把小民的阿母拘押亭中。小民的阿母年迈,为了能救出小民的阿母,小民买了一只羊羔和一瓮酒给沙亭亭长,可他在接受了之后却不肯把小民的阿母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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