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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地方的东边,是万演的来路。
西边的南部仍是供堡内住户居住的地区,北部是田地、菜地、果林,还有个鱼塘。田地略小,菜地占地甚广,种的各种蔬菜,许多已成熟了,看去青青葱葱,十分喜人。
南边和东边、及西边的南部一样,亦是供堡内住户居住的地区,还有堡中的诸类作坊,都在此区。
带路之人走到此处,折往北行。
万演跟在其后。
北边也是住宅区,但比起西、东、南的住宅区,此区内的房屋不但都高大宽敞,而且间距也大了很多。万演甚至看见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院子错落其中。房屋、院子的间隙地方,种了各色的树木,多是果树,有的结了果子,有的满树开花,果香四溢,赏心悦目。
这里住的都是堡中地位较高的人物,许褚就在这里住。另及投附於许褚的各族族长,和许褚重用的轻侠、少年,也都是在此区居住。
此区靠中位置,是一座大堂,此处是许褚平时议事、招待客人的地方。
万演等人顺着宽敞起来的道路,穿过屋舍、院落,来到堂上。
那引路的堡丁请他稍候,两个相貌俊俏的女子捧来茶汤。
万演便落座等待,他那两个从骑侍立其席后。
等了会儿,纷杂的脚步声响,数人从外进来。
万演转头举目,正看到这数人为首之人,心中登时称赞。
但见此人,果如许显对他说的那样,腰围雄壮,身材魁硕,走起路来就如一座肉山,而却偏偏又行动敏捷,健步如飞,毫不显累赘之感。观其容貌,见其面黑如铁,胡须并不很长,如刺猬一般,向外刺出。这人没有带冠,发髻以白帻裹之,身上衣服亦不华丽,便服罢了,唯其腰间所佩之刀,鞘裹绿鲨皮,刀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等饰,闪人眼目,颇是奢华。
再看随从其后的那几人,身形虽都不如这为首之人引人注意,可也个个都是高大健壮,俱配刀带剑,有两人手中还各捧着两支铁短戟。铁短戟不是随便哪个武将都能使的,须得力气足够、准头够好之人才可使好,荀贞帐下有几将善使此物,许褚显也是一个擅长投掷此物之人。
却是万演料得不错,那为首之人正是许褚。
许褚与随从的那几个壮士来到堂上。
万演站起身来,下揖行礼说道:“在下徐州偏将军许君司马万演,谒见足下。”
许褚按刀住步,上下打量於他,见万演身强力壮,面色坚毅,心中先有了三分喜爱之情,手离刀柄,合拢作揖,回礼说道:“褚白丁布衣,岂敢当司马君之礼。”
“足下名动淮泗,豫、徐之雄杰也,何能与白丁同?”
两下见过。
许褚给万演介绍跟着他来的那几个壮汉,这几人,有两个是投服於他的宗族的族长,剩下的都是投服於他的那些恶少年、轻侠中佼佼之辈,其中有两个人的名字,万演还曾听说过。
众人分别见礼罢了。
许褚到堂中主位坐下,请万演也落座。
那几个壮汉中的两个宗长,各自落座,其余之人没有坐,赳赳地列立到了许褚身后。
万演却不落座,说道:“许君,在下今日此来,是有一件要事,想问问君之意也。”
许褚问道:“是何要事?”
万演不先说,他问许褚,说道:“在下敢问许君,前沛国相袁公,汝南袁氏之裔也,其族四氏三公,其本人与袁本初、袁公路乃是族兄弟,当年海内党锢,袁沛国与范滂情交莫逆,为天下传名,……敢问许君,自以为可以与袁公相比么?”
许褚说道:“我如何能与袁公相比?”
许褚只是个乡野豪强,其族中连做官儿的人都不多,更莫说“四世三公”了,其族和袁氏这样的大族是没法比的,天壤之别,其人,在名望上他也压根无法与袁忠比。
万演就接着说道:“许君,足下乡里人曹东郡,其父为我朝之故太尉也,昔年平定黄巾、讨伐董贼,曹东郡以知兵善战著名,敢问许君,自问与曹东郡比之何如?”
曹操家在谯县,与许褚是老乡。
许褚和袁忠没法比,和曹操也没法比。
曹家在海内的名望虽然不及汝南袁家,毕竟曹家是个宦官世家,非是士人家族,但曹操的祖父或者说他的养祖曹腾,前前后后却是服侍过四代汉家天子;其父曹嵩借助曹腾的权势,官职太尉,三公之一,位极人臣。——用后世的话说,曹操可算是副国级子弟,同时,正如万演所说,曹操本人有知兵善战之名,於今在南北的名声甚大。
许褚仅为一个乡中土豪,同样也是无法与曹操相比的。
许褚回答说道:“曹东郡是我县的衣冠高士,褚不过是一个乡野小人,亦无法与曹东郡相比。”
万演听完许褚的回答,话入正题,直视许褚,说道:“那在下就不明白了,许君你既然认为你不能与而袁沛国相比,你又认为你也不能与曹东郡相比,那你是哪来的胆子,盘踞谯县,不服荀镇东与孙豫州的命令呢?”
万演此话一出,坐上的那两个宗长、许褚身后的轻侠壮士无不色变,有两三人把刀都给抽出了半截来,凶狠的逼视万演。一人怒声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演带来的那两个从骑,各握佩刀,瞋目盼之,还以颜色。
万演对这些人的举止和质问却丝毫不顾,只管昂首挺立,冷笑不已。
许褚制止了手下们的骚动,摸了摸猬须,瞅着万演,问道:“万君,你此话何意?”
万演说道:“不瞒足下,在下今来,明面上,在下是奉了许将军之令,实际上,在下之此来,实是为镇东因惜足下之材武也!”
“万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万演说道:“许君,镇东尝言‘削平不臣,迎天子还旧都,此吾志也’,是以曹东郡擅窃兖州,镇东伐之;吕奉先窃据汝南,镇东讨之,而独足下,盘踞在谯,荀镇东为何对你容忍?
“这是因为荀镇东爱惜你的武勇,镇东曾与左右人说,‘谯县许褚,骁武而性耿,可谓虎痴也’,又且因你在地方,并无扰民、掠民的举动,所以镇东对你才隐忍至今;几次遣使召你,你都不肯听令,镇东亦不因此动怒。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许褚听着万演说话,坐在席上,默然不语。
万演也没打算让他接腔,自顾自顺着往下说道:“前时曹孟德犯我兖州,乘氏李进竟因此作乱,致使镇东旧人、爱将高素、冯巩阵亡;今曹孟德已为镇东所败,狼狈窜回东郡,兖州复得安稳。镇东左右,遂於前时进言镇东,言说‘“谯县许褚,类乘氏李进,其人也是聚集轻侠、恶少年,藏匿亡命,凭坞堡以自雄,不服郡县檄令,州内无事之时尚好,一旦有事,恐其必会如李进一般,也会作乱!为免后患,今宜当遣兵往讨,破灭之’。”
说到这里,万演看着许褚,问道,“在下再敢问许君一句,以袁沛国之族望、名德,且自知无有守御沛国之能,弃官而去;以曹孟德之知兵善战,而前后两次为镇东所败,……敢问许君,请自斟酌,若是镇东果然从左右此议,遣兵来讨,君可守得住谯县么?”
许褚诚恳地回答说道:“在下不能。”
万演说道:“君既自觉不能,那现在镇东左右,进言镇东讨君,在下再又敢请问於君,君意下何如?打算怎么办?”
荀贞的威名现在已经是广传徐、兖、豫、青等等诸州,许褚虽有名於淮泗,然较以荀贞之威,小巫见大巫。不但许褚对此知道,他手下的轻侠、宗长们也知晓。
刚才那几个吓唬万演的的轻侠,听了万演这话,各个不做声了。
许褚呆坐了会儿,恳切地对万演说道:“君适才既言,君之此来,实是为镇东因惜在下之材武,则必是有高明之见教我。在下敢问於君,君觉得在下该怎么办才好?”
万演露出了点笑容,说道:“许君,镇东左右虽然进言镇东,来讨於君,可是镇东仍然爱惜君之材勇,雅不愿就动兵戈,因此,这才遣在下来问一问君,君是想要与镇东刀兵相见,还是不想与镇东刀兵相见?”
许褚说道:“镇东谬赞在下‘虎痴’,在下乡野粗人,何敢当此之称?镇东才是龙虎也!我怎么敢和镇东打仗?在下自然是不敢与镇东刀兵相见!”
万演说道:“君若是不愿,那就好办了,镇东说君要是肯入徐州,将以都尉之职暂屈於君。君今日就可引部曲,随在下去徐州,晋见镇东。”
万演的这次招揽许褚,可谓是来的正当时机。
此前的时候,豫州境内,孙坚又是打河内,又是和吕布交战,又或是援助荀贞打曹操,无暇顾及许褚;而荀贞那边也是战事不断,亦无暇顾及於他。
可是现在,孙坚虽死,吕布被打跑了,孙策反而收回了汝南南部诸县,此其一,荀贞再败曹操,兖州也安稳下来了,此其二,而谯县北为兖州,西为陈、梁,南为汝南,东为徐州,这就等於说是这块地方刚好是被包在兖、豫、徐之间的,也就是,谯县周边现下再无了其它势力的存在,只有荀贞、孙策这一方势力了。
就这么一块小小的弹丸之地,四面都是荀贞、孙策的势力范围,许褚他还能怎么办,再没有之前趁周边大乱,他可割据谯县的这种机会了。他现在的出路,无非两条,一则投降荀贞,二则投降孙策。孙策毕竟年轻,不管哪方面来说都不如荀贞,那唯一可行之路就是投荀贞了。
事实上,就在万演来前,许褚和手下得用的宗长、轻侠们已有过多次的议论,讨论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出路何在?包括许褚在内,诸人都认为,应该去投荀贞。
於是,许褚不做犹豫,立刻起身,下揖说道:“褚实言禀君,就算君不来,褚也是准备往去徐州,晋见镇东的!在下为何在谯县这里抵御贼寇,护卫百姓?为的就是将此地献给镇东!”
能当上数万人的首领,许褚当然不只是一个武夫,该说的好听话,他也是会说的。
万演哈哈大笑,说道:“君若果有此意,那真是再好不过!”
许褚尽管答应了从附荀贞,但他手底下的人马不少,却是不能说走,当天就能走的。
他就传下令去,留下妇孺老弱,耕地做活,并留了些部曲保护他们,然后点齐余下精壮,约三四千人,便於三天后,跟着万演,离开了谯县东去,往徐州而来。
万演的两个从骑,这会儿只剩下了一个,另一个已於招揽到许褚的当天就去往下邳送信了。
许显得报,立刻传禀荀贞。
报到军府,袁绥刚才看到,便急忙来报荀贞。
——这会儿,许褚刚率部曲出沛国,还没有到下邳。
却说荀贞,看完许显汇报招揽许褚经过的上报,掩住此报,笑与荀彧、戏志才说道:“陈元龙识人之士也,他所举的万演,这回立下一功。”抚须笑道,“今得虎痴,得一樊哙也。”
此话传出堂外,被堂门口侍立的一人听到。
这人面现闷闷,朝堂中问道:“敢问明公,许褚若是樊哙,末将何人?”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却是典韦。
荀贞大笑,说道:“虎痴如樊哙,卿亦如樊哙!卿与虎痴,可并为吾之樊哙。”
樊哙是汉高祖刘邦的近卫之类人物,拿樊哙来比典韦、许褚,固是荀贞对典韦、许褚的喜爱和信任之表现,可从他的这个比喻,却也能看出典韦、许褚两人在荀贞心目中的能力是何。
那就是,荀贞只是把他俩看作了近卫。
典韦、许褚两人的能力也确是如此,他二人虽都勇武无匹,然论及兵法战阵,却皆非他两人之长,所以,荀贞得到许褚,固然高兴,但这种高兴,更多的还是他前世对他的影响。许褚在后世的名气不小。却放到沙场用兵之时,敌我鏖战,统兵布阵之际,许褚和典韦相同,其实都并无多大用处,——荀贞此前之所以对许褚没有怎么下力招揽,一个原因也正在此处。
却不必多说。
只说数日后,许褚率其部曲到了郯县,入州府,拜见荀贞。
荀贞领他到城外军营,叫他自择空帐安置他的部曲。
一方面是显示大方,另一方面是让许褚看看他帐下的精锐兵卒。
许褚看了,果然大为震惊,私下与左右亲近说道:“之前我以为咱们就是善战了,现与明公帐下兵士相比,咱们如同儿戏一般。”
荀贞拜了许褚为都尉,叫他与典韦二人,皆於自己身边从侍。
许褚所带来的那数千部曲,荀贞由其自选,从中挑出了尤为勇悍的壮士五百人,纳入亲卫,组成一营,归其统带,因呼了许褚“虎痴”,荀贞便给此营取名“虎营”,营中士俱称虎士。
却八月上旬,陈群到了襄阳城中。
刘表请他相见。
入到堂中,两人见礼。
寒暄叙话,说了多时,陈群见刘表虽作欢笑,可能看出他隐含忧色,就问:“敢问公,可是有何忧心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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