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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瞅了瞅陈宫,心道:“黄祖的那江夏太守固是非朝廷诏拜的,然我这江夏太守,却也不是朝廷诏拜的啊。公台此策,实在不怎么样。……不过眼下无别策可用,权且试之罢。”夸了陈宫几句,就用了他的此策。
一边吕布宣告营中,他已被朝中拜为江夏太守,黄祖而下实为逆贼,又许诺全军,打下沙羡城后,许他们洗劫三日;一边由陈宫亲自起草拟了一封檄文,命兵士射入城中。
吕布的箭书射到城头,一层层的被转呈到黄射手中。
黄射展开观看。
箭书中写道:“李傕、郭汜祸乱长安,吾因叟兵之乱,力战惜败,奉天子旨而至南阳,与后将军袁公议剿李傕、郭汜,迎天子还於旧都。袁公闻天子令旨,义愤填膺,吾二人乃定大策。将联兵赴长安,却刘景升盘踞襄阳,存叛逆之心,故使我与袁公后顾有忧,不能现即西向,勤王救驾。尊族者,荆之右姓也,世代受汉家恩德,难道君就不思报效皇恩么?如何甘做刘表爪牙,为虎作伥?我今已被朝廷拜为江夏太守,正待会集英豪,并与袁公,共攻李傕、郭汜,君如尚念汉恩,在意族声,开门迎我,时不晚也。我定会向天子上奏君功,如执迷不悟,依旧要助纣为虐,则待我克城之后,将尽戮之,传君等首於长安,示天下以逆贼下场!”
却黄射如何能看不出这是攻心之计?
看完吕布此文,他笑道:“闻兖州陈公台现在吕布帐下,此文小可观,必是出自公台手笔了。”
竟是对吕布文中所言的内容一个字都不评论,只说此文的文采还算马马虎虎。
评价完,黄射就把这道箭书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帐下一人问黄射,说道:“吕贼既然传书来到,敢问将军打算如何回复?”
黄射说道:“他这封书里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不打算理睬他。”
说话这人进言说道:“以下吏愚见,将军不如回复与之。”
黄祖问道:“回复他?为什么?”
这吏说道:“一则礼尚往来,他既传书而至,将军回复於他,此乃礼也;二者,夏口城中来报,说是江面被张辽所扼,援军恐怕暂时不能来到,吕布毕竟悍将也,如他围城时间太久,咱们城池可能有失,因此,下吏以为,却是可以利用此书来破吕布之军。”
黄射问道:“如何利用此书,破吕布之军?”
这吏说道:“将军不防回书吕布,斥其为贼,以此来激怒他。下吏料吕布被激怒之后,肯定会催全军来攻,到那时候,将军可以先做弱势,等其兵马到城下后,再给以重挫,这样,不就可以败之了么?”
黄射听了,寻思心道:“这倒也是一计。”
於是就从了此吏此言。
便由此吏起草回文,回文中,对吕布极尽轻视辱骂之语,写道:“君本匹夫,先父事丁原,继父事董卓,而又先杀丁原、后杀董卓,可谓不孝不义。不孝不义,何敢以自称忠臣?君自诩名将,却为孙伯符小儿辈败於汝南,既大败鼠窜,复不知死活,又来犯江夏吾土。沙羡必将为君之丧命地也,然纵便杀君,无甚可喜,唯可以君死告海内士人,不忠不义何等下场!”
这文书写罢,也用箭射之。
射到城外,自有等候回信的吕布帐下兵士拿之,送呈吕布。
吕布得了文书,看后果然怒不可遏,拍
案而起,说道:“黄射小儿,居然这等轻辱乃公!孰可忍,孰不可忍。”
当即传下军令,却是顾不上可惜本部精锐了,命令明日攻城,就本部精卒为先锋。
翌日,吕布列阵,三攻沙羡城。
按照黄射的命令,城头初时不怎么做抵抗,箭矢稀疏,待到布军兵士过得护城河,到了城近处,将要攻城的时候,突然箭矢大作,碎石如雨,滚油、檑木不要命地推下或者泼下。
布兵大乱,铩羽而归。
吕布既受侮辱,又攻城失利,郁闷得紧,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大半夜地召陈宫、高顺来议。
他心情不痛快,就挂到了嘴上,对陈宫说道:“公台,卿之策好像没什么用啊。”
陈宫吧唧了下嘴,想说些什么,无话可说。
高顺再次请战。
却今日白天攻城时,吕布尽管动用了本部精锐,但还是没有用陷阵营。到底是郁闷难解,吕布这回就听了高顺的请战,许了他亲自带兵攻城。
便在次日,高顺率领陷阵营的甲士,以及吕布拨给他的精卒数百当先首发。
城中黄射,依然亲自临阵指挥。
却以高顺之勇,这城依然是连攻两日不能下。
眼看一场攻城战,陷入僵局。
……
就在这日,吕布苦思无计,望城兴叹的时候,一道军报从西陵县送来。
军报中言道:九江郡刘邓等将率部出了九江,沿江而上,已过蕲春,将到邾县。
吕布看了,便又一次召集陈宫、高顺诸将,把军报给他们看。
吕布神色难看,说道:“文远前日刚有军报送来,说蔡瑁、黄祖日日进攻,攻他的营垒甚急,他已快有些抵挡不住了,现又得此军报,刘邓已出九江,入了江夏。现在我军面临的形势非常不妙。如果蔡瑁、黄祖的援军冲破文远的防线,而刘邓同时又进攻我西陵的话,那么咱们就是前有坚城,后撤无路,将会大败於此地了。因此我决定,既然沙羡这么难打,咱们暂且就先不打它了,明日便撤军还西陵,先拜刘邓,然后再作打沙羡、夏口的计议。”
陈宫赶忙起身,说道:“君侯,万万不可。”
吕布问道:“如何不可?”
陈宫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打沙羡,如不能一鼓作气地把它打下,而就撤回西陵的话,就算战败了刘邓等,到那时君侯再率兵马来打沙羡,士气已落,恐也会无功也。
“并且水军贼寇,还有那些降卒,都是因为畏惧君侯的威势,而才从服於君侯的。君侯今如失利而还,他们的忠心也就保证不了了。又那西陵县等地的豪强见君侯攻沙羡不下,也一定会升起异心。这些,都是十分不利於君侯的!
“因是,在下以为,还是应当集中全力先把沙羡打下!至若刘邓,其率兵虽已入江夏,而西陵城有明公的精兵驻守,料定无忧。”
吕布说道:“公台,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岂会不知?奈何我军已连攻沙羡十来日,仍不能克之,再打下去,短日内也是打不下来的。”
陈宫说道:“公有一计,可保君侯很快就能把沙羡攻下。”
吕布狐疑说道:“卿有计?”问道,“何计?”
也难怪吕布狐疑,陈宫如果真的有妙计,那他为何之前不说,现在才说?
这还真不怪陈宫,不是他之前不肯把妙计献给吕布,而是之前,这妙计他还没有想到。
陈宫的这条妙计,正是与刘邓兵入江夏有关。
他与吕布说道:“君侯,刘邓进入江夏这条消息,沙羡城中必然也已知晓。君侯都已因此而起了撤军之意,那么沙羡城中的黄射,肯定也会以为君侯将会因此撤军,如此,君侯若於明日撤军,黄射必不疑之。我军连日攻城,不能下之,黄射或会轻视我军,刘邓又率部入到江夏,则他一定会觉得胜利在望了,便十之八九会遣兵出城追击君侯。
“在下的计谋就是,明公何不佯装撤退,而於半道设伏?拜其出城兵马,而后趁势杀回,取沙羡,岂不易如反掌!”
吕布琢磨了会儿,觉得陈宫此策,确实可以用上一用,就说道:“公台,这样的好计谋,卿以后可以多给我出点!”
言外之意,那令吕布得来一场辱骂的“射箭术入城中”的彼类计谋,以后就不要再出了。
……
翌日,吕布整军出营,做势退还西陵。
黄射闻之,登城远眺,果见吕布兵马离营而出,向北而走。
黄射顾与左右说道:“昨日得夏口来书,说九江刘校尉等已率部入到了江夏,将攻西陵。吕布此必是得了这个军报,心忧西陵,所以撤军往救去也。其久攻我沙羡不下,今西陵又遭危险,其军心必然惶恐,我军可以趁势出城,尾追袭之!”
遂便遣兵出城,追击吕布。
吕布的营地在城东,从城中出来追击布军,需要从吕布营垒的侧边经过。
却沙羡的出城之兵刚刚到达吕布营外,就闻其营中鼓声大作,一支兵马从中杀出。
这支兵马人数不多,然皆甲士,当先之将,可不就是高顺!
高顺引其所部的陷阵营甲士,奔腾冲锋,撞入到沙羡兵的行军阵中,当者披靡。沙羡兵大乱。吕布率兵在北,他本是佯撤,放於殿后的部队都是他本部的精锐,以氾嶷统带,也都已经做好了返身去战的准备,当下便折转回来,由北进攻沙羡兵。东为高顺部,北为氾嶷部,两下夹击,沙羡兵如何能是对手?大败一场,狼狈窜回城中。
黄射在城头见到此状,没有责备带兵败回的将校,对之好加抚慰,急令城门紧闭,继续做守城之念。这时他已知了弃营北走,这显是吕布的用计。
吕布胜了一场,率军折回,四攻沙羡。
而沙羡兵虽败了一场,一则,城中守卒尚够守城;二来,黄射发动城中百姓,把精壮都拉到城上协防;三者,黄射乃黄祖之子,威望亦足,又其本人不下城头,亲处前线,临危不惧,对外表现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种种缘由合在一处,城中军心遂得安稳。
吕布又攻两日,城池依然不得下。
这时西陵的军报传来,说刘邓部围攻邾县。
——邾县就在西陵县的东南边,两县接壤,邾县如丢,西陵必将告急。
又接张辽军报,说黄祖、蔡瑁连日猛攻,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吕布遂又一次召集诸将,与诸将说道:“我意已决,沙羡暂且不打,咱们这就撤还西陵去”。
陈宫苦劝不已,吕布不肯听从。
陈宫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吕布传下了撤军的军令。
出到帐外,回到自己住帐,陈宫在帐中来回踱步,既是郁愤,又是懊悔。
他心中想道:“吕布短谋而无毅力,今遇挫折便欲北还,如何能与曹公相比?”再一次升起了来投吕布的后悔,但后悔也没用,还是如他上次后悔一样,现下他只能继续呆在吕布帐下。
吕布领兵撤还西陵,同时让张辽那边也撤军退去西陵,两支兵马一同北还。
……
吕布所部刚刚渡江,又接到军报,说刘邓已经撤离邾县,回往九江去了。
却是说了,为何刘邓才围邾县,就又撤还九江?原来,这是因为荀贞的军令。得了刘表的求援书后,荀贞尽管立即就传檄九江,命刘邓等往去驰援,可在军令中,荀贞也交代了刘邓等将,叫他们不要和吕布的部队硬拼,只要把沙羡的危局解掉,刘邓他们就可以回九江了。
——荀贞与刘表结盟的目的,是为了困住袁术、吕布,侧面保证汝南、颍川、九江等地的安稳,如此而已,却绝不是真心要与刘表联手勤王长安的,故此,帮助刘表可以,但如果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那这个忙就不能帮。
因是,刘邓等将便按荀贞的军令,一闻吕布从沙羡北撤,便就不再围攻邾县,亦还九江。
虽是闻得刘邓等部撤围而走,然吕布这时率军已经渡江,他也没有了再去打沙羡的心思,就与张辽部会师后,依旧还往西陵去。
回到檄令,吕布犒赏军士,闲来无事,遣人去南阳,又问袁术索要钱粮。
袁术接到吕布的这封来书,那当然又是恼怒不已。
这吕布把他当成什么了?有求必应么?可现在刘表兵分两路攻宛,这个时候,他是非常需要吕布在江夏为他挡住黄祖的,要不然,黄祖兵马再来,宛县的时局就会有些危险了。
因此,百般忿恨,袁术却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叫李业又弄了一些粮秣给吕布送去。
——粮秣经过李业的手,不必说,自又是陈粮居多,新粮为少,不必细说。又吕布接到这些粮后,自又是对袁术大骂一通,也不必细说。
粮秣运走没几日,袁术得报,刘表攻宛的两路兵马相继撤回。
这是刘表接到了蔡瑁、黄祖的来报,知了沙羡之围已解,所以他也就不再打宛县了,——反正再打,他也打不下来。
却是吕布自入江夏至今,一两个月的时间,在江夏、南阳兴起了这么一场大战,来来去去,只打仗就打了近一个月,袁术、刘表、荀贞三方势力都被牵涉其中,最后的结果是吕布占了郡北四县和西陵县,暂形成了与黄祖对峙的态势,而袁术与刘表对峙的整体态势未有多大改变。仗打到现在,两边都无力再战了,权且算是安宁下来。
……
收到荀谌送来的有关刘邓等部支援黄祖此战和吕布撤回西陵等事的详细军报,荀贞看罢,对荆州目前的最新局势有了一个明确的判断,知袁术、刘表势均力敌,吕布,黄祖势均力敌,荆州方面现在应是无有忧虑了,扬州亦可由此而暂时不必再虑。
荀贞把精力重新放回到了徐州和兖州上边,这一天,他做出了巡视境内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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