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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越永渡看见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背后那个金灿灿的太阳——只不过,现在太阳似乎已经落山了,只留了一点在地平线的上面。
既然这场灾难已经过去,那么接下来,日子该怎么过,还是会怎么过。
越永渡回了一趟寒锋铁器,身上披着他的衣服的胡桃蹲在地上数着蚂蚁,看到越永渡回来,一下子站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一直没有回来,钟离也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你和他都被怎么了呢……”
“哎,行了,我不是说了我会没事吗。”越永渡挠了挠头,另一只手悄悄把琉璃百合小心地放进衣服里,“话说小寒呢?他还没回来吗?”
“寒叔去轻策庄看寒爷爷了,我刚还碰见他呢。”胡桃用手抹了抹眼泪,把身上的衣服拿下来,递给越永渡,“我和你说,你和钟离要是哪天都死了,没有人给你们收尸我可不会给你们收尸。”
“我觉得就这样腐烂掉,回归地脉,倒也不错。”越永渡接过衣服,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啊?”刚刚提起这个话题的是胡桃,现在着急起来的也是胡桃,“快说呸呸呸。”
“不对吗?”越永渡反问,“我生之时不知归于何处,我死之时不知去向何方。不过要是还有人记得我,我就很高兴了。”他不记得自己的上辈子,所以如果有谁在自己死了之后还记得自己,那他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哪有你这样的啊……”胡桃被越永渡的话气笑了。越永渡的话,比爷爷说的还要洒脱,但是又太悲观太卑微了。
“我听说,人这一生,要死上三次。”越永渡走过去摸了摸胡桃的头,“第一次死亡,是在没有了生命体征的时候。第二次死亡,是在葬礼上。第三次,是在没有人再记得你的时候。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人还记得你,你就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
胡桃嘟囔着:“你这是哪里听来的啊,净是些歪理。”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确实有几分道理。
“好啦,现在是真的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刚下过雨,外面冷。”越永渡收回手,笑着和胡桃挥手说再见。
“那我走了?”胡桃来寒锋铁器只是来看看越永渡会不会回来这里的,既然看到他没事,也就放下了心,蹦蹦跳跳地回去了往生堂。
越永渡注视着胡桃走远,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琉璃百合拿出来,它还是保持着仿佛刚刚盛开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阿鸠,还是去看看吧。
可是等越永渡到了熟悉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高高悬起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丢了手上的花和衣服一路跑到那片花海中——幸好,阿鸠躺在那里,蜷缩着身子,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但是越永渡不敢把心放下来,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摇着阿鸠的肩膀:“阿鸠?阿鸠?你还好吗?醒醒。”
摇了很久,阿鸠的眉毛都皱起来了,不耐烦地睁开眼,一边骂:“烦不烦啊,吵什么吵,睡个觉都不让我安生。”睁眼看到是越永渡,阿鸠脸更黑了,“唰”一下坐起来,顺势给了越永渡一拳,正好打在越永渡的眼睛上。
“越人歌,你没事吧?你没事的话你可以去玉京台把那块夜泊石给我拿回来。”任谁在熟睡的时候被吵醒都不会脾气好,更何况阿鸠难得梦见得是归终而不是摩拉克斯,正抱着归终哇哇大哭倒苦水呢,就被越永渡摇醒了。
“我拿夜泊石干什么?”平白无故被阿鸠打了一拳的越永渡捂着眼睛纳闷了,阿鸠也知道那块夜泊石用作了送仙典仪的道具,现在说要自己把那块夜泊石拿回来,是要做什么?
“那你摇醒我干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吗?”阿鸠也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到越永渡脸上挂了彩,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我是因为担心你啊。”越永渡觉得自己冤,但是他委屈,他不敢说出来,“我来找你的时候,你都没像这样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我哪知道你是在睡觉啊。”
“哼,那是因为你和我见面时间少。”阿鸠也觉得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但是按照她的性子,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会收回来,只好硬着头皮冷下脸。
二十几年的时间,也算少吗?越永渡刚想反驳,又想起阿鸠的身份。既然是与山川同寿的地母神,那这二十几年在她眼里看来,也确实是很短吧?或许自己在她漫长生命中,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罢了,就和钟离一样,死后过了很多年,就不会再想起他们的名字了。
“喂,你怎么啦?”阿鸠敏锐地感觉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情有些低落,疑惑地问道。她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伤到他的心了。
明明是个雄性精怪,心思还这么敏感脆弱,矫情!阿鸠这样想着,朝越永渡那里挪了挪。
“我没事……”越永渡勉强笑了笑,对上阿鸠带着几分关心和嫌弃的别扭眼神,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阿鸠,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还会记住我吗?不管再过多少年?”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阿鸠决定收回刚才对越永渡的关心和同情,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点嫌恶,“还是说你是被谁给夺舍了?”
“所以你会记住我吗?”越永渡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如此地渴求着一个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真的老了吧——如果作为一块石头也会老去的话。
阿鸠没说话。她在很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永渡对她而言,是什么存在?
论深刻,比不上带她来到地面赐予她双目的摩拉克斯;论温情,比不上像亲人一样陪伴她那么长时间的归终;甚至论执念,也比不上那远在天空不可接近的苍白月宫。越永渡似乎没有带给她什么特殊的感情,硬要说的话,或许和久远而模糊的记忆里那个莫须有的“钟离”一样,只有满心的期待,和些微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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