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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绷直身体,像是坐在深渊边缘。
梁封侯风尘仆仆而来,他一身陈旧盔甲,掀了头盔当即奉礼:“在下满红关都尉,梁封侯,拜见诸位大人、州牧。”
这礼节隐隐转向江子墨,江子墨略微抬头,两人对视一眼,梁封侯眼珠一转,看向正前方。
“梁都尉,边塞军务繁忙还劳烦你来此协同审理,一路辛苦。”陈丘生言语随和,“还请细说你于信中所说。”
“喏。”梁封侯转向马福,“在下常年居于边塞,司职斥候一职,麾下斥候千百余名,常年奔走代州、红山马道、塞外等地打探消息。中永七年,麾下斥候探得消息,烟州信使江林携密信入代州,在下当时正在代州迎接流放队伍一道护送,但队伍不曾入城,而是走的小道入红山马道。因此在下耽搁了一日,但也见到了江林,取得了密信。”
“来人,将密信呈予梁都尉。”陈丘生挥手,“且看看,密信与你当年所看的那封是否一样。”
梁封侯接过书信抬指一抖,扫眼看完后说:“一模一样。”
“江林在此。”陈丘生指着昏迷不醒的罗川,“都尉大人且看看,是不是他?”
梁封侯凑近细看,旋即转身:“不是,此人我认得,他是代州牧府门下小吏,马和。”
“大人怕是一路奔波累了看错人了。”马福慌张直起身,“马和乃我义子,我与之相处多年,怎么会不认得呢,此人定然不——”
“传。”陈丘生轻描淡写打断话头,“马福家眷。”
马福挺直的身子陡然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他挤着愁苦的肥脸,哀声说:“大人这是何意呀?老奴的家眷和这些事情无关的呀。”
侧廊走出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她挪着小步,随后软跪下去,柔声说:“参见大人。”
马福瞪着眼,这分明是他的第四方妾室。
“堂下妇人。”陈丘生仰身靠向椅背,眨眼间露出密布的血丝,“你可认识马和?”
“认得,大人。”女子娇笑颔首,“马和本名罗川,代州出身,他父母为着给罗川安排个前程,就给马福供了笔孝敬银。”
场外百姓哗然一片,酆承悦紧跟着绷起额头青筋。
场内寂静无声,所有人在沉寂里察觉出,陈丘生眸子愈发肃厉!
陈丘生眼里的疲倦夹杂着深藏的愤怒,重声说:“民脂民膏,我郑国上下还未听过年过七旬的百姓给一个州牧府的管家供孝敬银。马福,此事可不止罗川一户,本廷尉已查明,代州牧府上下给你供孝敬银的可不少。敢问,你司职何职?做的又是什么差事?”
陈丘生压着声,话语中初次显现出的威压吓得马福浑身颤栗。
“贱妇,你、你血口喷人!”马福气急败坏地都结巴了,“什么孝敬银,老奴从不曾收过,大人明察!”
“大人,此时我知晓一二。”梁封侯抬起的丹凤眼流露出杀意,“我麾下斥候中有数人,为了探查边塞偷入境的外寇扮做商贾。为了不泄露身份,也给马管家供过孝敬银。马管家莫不是忘了,如今代州如有商贾入城,都会奉上几株钱给城防卫兵,而这些人上头可都是你在作保!”
酆承悦闻言闭上双眼,深深吸纳着气缓解如山般的压力。
“哎哟,大人呀,老奴冤枉呀,这卫兵直属代州牧府,要供也是——”马福正哀嚎着,突然察觉到一道突然睁开的目光陡然瞪来,他一看是酆承悦,当即吓地改口,“冤枉,老奴不曾收什么孝敬银,冤枉!冤枉呀!!!”
“大人,贱妾曾见马福将细软铢钱藏于后院农田中,为得银钱不生锈,都浸过油。”女子像是邀功般说,“大人可去搜查!”
“你、你!”马福面目渐渐狰狞,他尖声怒喊,“我倒了,予你有什么好处?!!!”
这声逼问透着无休无止的怨怒,而但所有人都看向这名女子时,忽然从她的面容里,看到了复仇中夹杂的几丝浓浓悲伤。
“前些日大夫人说你要把我卖到红楼去,我知道,你厌弃我。我也知道,你讨好大夫人是为了娶第九房小妾。马福,我十五就跟了你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想的是什么吗?!你是怕大夫人发难将你那些龌龊事给供出来,是不是?啊?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呀!”
女子突然嚎哭起来,旋即又痴痴的笑着落泪。
“大夫人娘家是书香门第有人撑腰,我娘家是农户你就没正眼看过我。现在玩腻了、厌了,就把我像狗一样牵出去卖了,哈哈哈哈!生在寻常百姓家就是贱命一条,她生在书香世家就是千金难买的富贵命?我呸!都说自古最毒妇人心,可你呢?无毒不丈夫?好,我的好相公!如今我便做了这毒妇,死也要拉你这毒丈夫一道下去!!!”
女子突然疯了似扑上去,马福极力遮挡面容,口中喊着:“贱人、贱人!!!”
两人扭打在一起,陈金裘见此急忙说:“放肆!公堂之上成何体统,左右!拉下去!”
他这是想借机将人先挪走,好转移话题,将矛盾点指向江子墨。
“慢!”陈丘生决意独断,“马福,从实招来,我知道你家中有六子、两女,如若在撒谎,那就不只是你一人的罪了。”
吏兵将人拉开,马福面上被指甲刮了血条,他怔怔看向酆承悦,半晌壮着胆子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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