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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着唇似难言启齿,又似羞涩,半晌都未开口,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景诚帝。
“今夜让奴才准备妥当,朕会去的。”那冕冠里似传出轻笑,“你好生等着便是了。”
雪美人魅眼微抬,抬袖掩着面,声若蚊吟地说:“臣妾……遵命。”
雪美人由宫女搀扶着退下了。
景诚帝独自一人坐在亭中一言不发,宽阔无边的天河环拥着天亭,艳阳照下将帘布映照出一抹阴影,他孤独地栖身在阴影中,死寂地如同雕像。
垂首望着桌案前的白玉酒爵,抬指把玩感受着那仿如肌肤的玉感,在细腻的触感里他凝起了眸,随后又看向案桌前摆放的食鼎,九樽食鼎里盛放着各不相同的菜式,山珍海味,清淡野蔬,珍稀兽肉。
菜肴的香气弥漫在口鼻间,他的双眼在九樽鼎之间来回扫视,忽地轻声笑了笑。随后拣筷挑了挑菜,片刻又放下了,口中叹出一口长气。
远处绵长的山脉吹来一袭清风,湖面跟着起了涟漪,冕冠下的珠帘摆动着现出了他的面容。
景诚帝生的面若真龙,眉长而浓,眼透慑芒,鼻梁高挺,双颊红润。
据传早年他生的仙人之资,潇洒不羁。可当过了四旬高龄,他逐渐现出了皇室王族的天命之象。行如山,站如松,声如雷,王者之气遮掩了过往的影子,成就了如今的他。
灵台侍诏曾为其占卜卦象,称,承天之运,九州真主。
景诚帝盯着其中一樽食鼎,望着那翠绿的野蔬,眼角忽地微微抽搐起来,口中说着:“好一曲万民颂呀,好的叫朕心肝惧裂,痛不可当!”
话语透着难忍的沉重,从口齿间溢出来。
他站起身,抱着食鼎朝阶下渡步,口中说着:“朕疼惜你,亦如先帝惜才,要你镇住那片土。可如今呢?如今万民称颂你,称你是天神。哈哈……”
他停步站在台阶前,脚边的湖波荡漾着朝他这边推来。他举起食鼎望着,在哑然的苦笑声中继续说:“那朕是什么?你若是天神,那朕呢?朕……是什么?”
话语刚落,他双手一松,食鼎骤然落下,磕在玉阶上,滚动着落入湖中。
溅起大片水花。
浪潮汹涌了几分,波浪濡湿了景诚帝的靴,湖中的那千万尾鲤鱼涌向食鼎争前恐后的抢食。
他冷漠注视着这一幕,淡漠地说:“喂不饱的,永远喂不饱的。这天下太饿了。”
长袖一舞,沉重的似千钧坠,景诚帝头也不回转身迈步走上玉阶,朝着长岸走去。
湖波点点,浪涛翻涌,万条鲤鱼掠夺着野蔬,只剩残根在湖面上飘下浮。
可那鼎未沉下去,鲤鱼群簇拥拱着食鼎,将其推在湖面之上。
在晃动间,鼎腹现出一个大字。
烟。
……
摆袖、摆袖。
景诚帝走路喜欢摆动着长袖,袖上绣着的五爪金龙似在飞舞,他就这样摆着袖慢悠悠地渡着步子,直到御书房的殿门前才停下。
龙袍后帘拖在后头,原先紧跟步伐的太监猛地顿步,照规矩他是绝对不能抬头看天子的,哪怕一眼,只是此刻空气莫名的沉静,他不免飞快地抬眸闪电般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
晌午的艳阳照不进殿道里,檐下筑了燕巢,幼燕伸着脖子唧唧喳喳地叫唤,引地景诚帝抬头望去。
他看了半晌没动静,余下的太监都弓着身子等着。
景诚帝抬着头,语调悠缓地说:“来人。”
一名侍在他身后的太监当即又弓了几分身子,应声说:“奴婢在。”
“这燕是新燕,莫叫人端了窝。”景诚帝略微抬高下巴,仰视着燕窝,“难得呀,堂前燕还能到此一游。”
太监郑重垂首揖礼,掐着嗓柔声回答:“陛下的话,奴婢记下了,后头定吩咐下去。”
景诚帝望了片刻,随即轻甩袖袍,渡步进了御书房。
此刻御书房内正站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见景诚帝进来,当即跪下叩首,高呼一声:“老臣参见陛下。”
“嗯……”景诚帝颔着首渡步绕过书桌,坐定后一摆袖袍,气定神闲地说,“唐司徒,坐吧,到了朕的家里莫要拘谨。”
此人正是郑国三公之一的司徒公,唐鉴开。
唐鉴开年入花甲,身子却硬朗的很。他身为三公之一,但鲜少参与政事,平日好吟诗作赋,养花种草,亦或是摆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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