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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如熔炼,怨念缠身,你便是吴中所说的魔修吧。”陆行的声音落到听者耳中,像是藏锋锐气。
“谁!”贺兴思向四周张望,目光停在了在楼宇的正前方,那有两身白衣。
“谭菁、陆行!”
“怎么可能,这地下宫殿是我亲手打开的,你们如何进来的?”
贺兴思边说边退,想借机开溜,可忽想起身后还有韩瑞等着,额头顿时冒出冷汗。他强咽一口唾沫,只能认错了,否则以陆行的剑意,连半步大儒境的齐睦都死了,自己岂能对抗。
“弟子贺兴思,见过谭师姐,拜见世子!”话落,贺兴思先是弯身鞠躬,再是跪地叩首。
“魔修非我愿,中年家贫,母亲大病。弟子寒窗十载,却是无法救助母亲,仅能改名贺赤炼,修魔以救母亲。”贺兴思再度叩首,语气沉重,似是掏着心窝说的。
贺兴思没敢抬首,博得陆行和谭菁的原谅是他唯一的出路。
“今日,弟子愿废去一身修为,从零开始,读圣贤书,养浩然气。”
“望世子和世姐给弟子一个机会,一个拨乱反正、改过自新的机会。”贺兴思再度叩首,此为三叩首。
这一幕自是被陆行和谭菁看在眼里,贺兴思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为了保命,但话里或许有几分真心。
“你觉得呢?这是你书院的家事,我不好替你做决断。”陆行弯腰捡起地上的养剑葫,他早早便打量过贺兴思两只手的白面,都是老茧子,家贫应当没说谎。陆行真正感兴趣的是那只给自己递纸条的温润手掌,既然贺兴思不是,那会是另一位魔修吗?
谭菁紧眉,美眸发亮,似能看穿人心,“贺兴思,贺赤炼,前后两个名字皆是不错。你当初决定成为魔修的时候,应当跟今日一样决绝,那日是为了母亲的性命,今日是为了自己的命。送你句话,君子寻八端,你寻孝而忘廉耻,君子不惜命,你为命而忘信义。”
谭菁迈步踏出,双手悬于胸前,身子微倾、些许佝偻。她口若悬河,像个循规蹈矩的夫子。
“你以为我不知吗?修魔要杀生的,每一次升境都要以他人性命为堵,掩盖天机也罢、窃人命数也罢,都是盗窃之事,贼寇也。”
贺兴思瞧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谭菁,不敢直起腰杆,甚至不敢看向谭菁的目光。所谓入魔,一念之事。他深陷此道,自知所行多为恶事,方悔不及。
“我如何饶恕你?还是你我到你那老母亲面前,坐下说道说道,看她如何饶恕你?”
谭菁在牌坊前停步,与贺兴思仅相隔一座门匾,二人皆白衣,却是一陈一新,恍如隔了一个世界。
“你之罪,不由我论,当问国法、问家规,或是你自扣心门,你的所为,你能饶恕你自己吗?”
一字一句仿佛如斧头凿开了贺兴思的心口,更是凿出了他寒窗十年的昔日回忆,往事跃然脑中,便留下两行清泪,以及沉闷的叩首声。
“夫子,是……要逼死我贺兴思吗?”
“修魔六载,我杀了三人,可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
“一境过死门,要观生死以碎心湖,从而引出魔气。我杀的是村里的一个赤脚大夫,他是个昏医,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吃了他的药而病情加重的。二境碎凡躯,需要融他人根骨、血脉,从而用魔气塑体。我杀了两个马匪头子,他们都是滥杀无辜、不把人命当命的屠夫。”
不远处,陆行听着贺兴思的言辞,陷入了沉思。
“一境过死门,二境碎凡躯。碎心湖而引魔气,霸占他人的血脉和根骨,这等逆天而行的修炼之法,到底是何人开创的?能创造此法的人,若是愿意走正道,定能千古留名啊。”
“修魔修魔,说到底也不过是壮大自身,就是手段过于偏激,三教不赦,人法不容。”
宫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谭菁似乎思考了很久,直到那双美眸变得再度明亮,她再度开口,似是理清了思绪。
“贺兴思,将你母亲的性命和住址告诉于我,待我出去后会让人照料你的母亲,让她安享晚年。”
“你入魔已深,罪行难以饶恕,你心中若是有一丝清明,便引气自决吧。我为你造衣冠冢,算是给你十年寒窗画个句号。”
贺兴思的双眼涌出两道魔气,两滴血泪滴落,他一身的魔气都随之消散,双眼格外清明。
“弟子贺兴思,谢夫子恩典,愿自裁。”
……这便是最后一句话了,贺兴思跪在地上,他腰杆挺拔,双目清明,抬首看天。他生的时候不能挺拔腰杆,死的时候终于没那么多束缚了。
“他本该、是个能进书院的弟子……”谭菁闭目,两颊有泪落下,多为不忍。
陆行走到谭菁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告慰:“若贺兴思说的是实话,他也算个苦命人。死的时候都带着书生的傲骨,不算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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