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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6章 战后波澜(二)“像是”</p>

京师入夏,什刹海东边一片的荷花开得正盛,东岸上正是近来终于清净一些的尚书高府。</p>

高府临水的凉亭中坐着两名女子。近水一人梳着未婚少女式的小髻,身着浅水蓝色长袖褙子,目光看着碧波新荷,神情清冷;另一人梳着高髻,头插樱花金步摇,上着浅粉四合如意衫,下穿米色云澜百褶裙,正在聚精会神地沏茶。从其动作之娴熟观之,其茶艺几称大家。</p>

此二人正是刘馨与成田甲斐——梳着小髻的是刘馨,头插金步摇的是成田甲斐。</p>

“刘家姐姐,老爷一日两胜击破蒙军主力,此乃大喜之事呀,你怎么还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莫非……不是不高兴,只是在心中盘算老爷还有多久才能回京?”</p>

听得身后传来成田甲斐略带揶揄地笑语,刘馨缓缓转过头,看着她轻轻一叹:“我倒也想像你这般开心,只可惜……你我身份不同,你只要他早些回来就好,我却还得想着他回来之后将要面对什么——毕竟不能让他白费了那一年数千两银子的薪金不是?”</p>

成田甲斐哑然失笑,想了想道:“刘家姐姐有京华药业不少的股份吧,我想着你一年怎么说也能分到不少,数千两银子的薪金对刘家姐姐而言,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才对。”</p>

“那是两回事了。”刘馨摇头道:“再说京华药业中的股份其实不算我的,我只是为刘家代持而已。”</p>

“原来如此,不过即便只有数千两薪金,也比小妹的例钱多了许多呢。”成田甲斐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道:“秘书处薪金这么高,真可惜小妹身无长才,要不然也应该想法子挤进来才是。”</p>

刘馨忍不住笑道:“怎么,你这位夫君还不值区区数千两银子么?”</p>

成田甲斐吃了一惊,忙道:“诶,刘家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妹可没有这个意思。”</p>

“好啦好啦,知道你家夫君值钱得很。”刘馨白了她一眼,做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道:“但正因为他值钱得很,所以麻烦事也就越多。”</p>

成田甲斐好奇道:“方才刘家姐姐说老爷回来将要面对……什么?”</p>

“什么?自然是各种麻烦。”刘馨一脸烦恼地道:“我就知道他这次伐元是个麻烦差事,打得不好不行,打得太好也不行。</p>

你看吧,前段时间官军始终找不到蒙军主力,在漠南兜兜转转花了差不多两个月,净跟着马蹄子吃灰,结果朝廷里说什么怪话的都有,各种阴阳怪气,甚至拿李广来隐射他……”</p>

“李广?”成田甲斐诧异道:“飞将军李广不是汉时名将么,拿李广做比夫君为何是阴阳怪气?”</p>

“你读的汉书也不算少了,就是深度还差点意思。”刘馨并无恶意地笑了笑,道:“用李广比作你家夫君之所以算是阴阳怪气,这里有两个原因:其一,李广是武将而不是文臣;其二,‘李广难封’很大一个原因是他好几次出征都莫名其妙的迷了路,这与卫、霍相比就实在有些不像话,因此才会‘难封’。”</p>

那倒也是,卫青先不去说,单是霍去病那位宛如自带卫星导航的神将,在草原上一打一个准,居然搞出个六天灭五国的神战绩。这一对比,李广虽然个人能力很强,但从带兵的角度来看自然就不行了。</p>

也正因如此,在高务实两个月没追到图们主力之时说他是李广,那就显然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了,要不然难道是说他个人武力能和李广相当么?笑死,李广一箭过来就得给他赏个对穿。</p>

成田甲斐听了解释,不悦地道:“这些人也太刻薄了,老爷是帅不是将,凭什么拿他和阵将相比!”</p>

刘馨撇撇嘴,道:“那是之前,昨日闪电湖大捷和归化大捷的消息传来,京师的风向立刻就变了。从今日一早开始,朝廷上下仿佛过年似的,无论哪一派的官员都开始纷纷上疏夸赞他的武功,你这夫君又一下子摇身一变,从李广变成了韩信。”</p>

韩信号称兵仙,这是成田甲斐也知道的,闻言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p>

然而刘馨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是‘差不多’啊?这问题可大了!”</p>

“啊?为什么?”成田甲斐愕然愣住,迟疑道:“这不是极高的称赞吗?”</p>

“称赞?哼哼……”刘馨无奈摇头,道:“你不要光看表面,这里头门道多着呢。我问你,韩信是文臣还是武将啊?”</p>

“呃,应该是武将吧。”成田甲斐一听她这一问,顿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为何还是拿武将做比?</p>

“那我再问你,韩信是怎么死的啊?”刘馨问到这一句时,眼中已经忍不住闪过一丝寒芒。</p>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成田甲斐才想起来,这位京华秘书处的秘书长虽然如今做的都是文事,可人家却也是将门虎女,是当初在南疆曾经轻松平定一国之人。相较而言,她的战功可比自己在忍城的战功还要耀眼得多呢。</p>

“韩信,韩信是被吕后杀掉的呢,现在的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不会这样做吧?”成田甲斐结结巴巴地回答。</p>

刘馨只觉哭笑不得。王皇后当然不会杀高务实,她都没那个权力,也没那个胆量,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没那个动机。</p>

历朝历代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大明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干得比以往各朝都更加彻底。除非皇帝没有亲政,太后才算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干政,然而也一样会受到内阁的掣肘,甚至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是监督者。</p>

在大明的制度和习惯之下,倘若内阁对太后不予配合,那么事实上太后的摄政就将毫无发挥余地,纯属挂名而已。</p>

至于皇后,那就更不必说了,除了开国时朱元璋的马皇后对朝政有些影响力之外,其余的皇后娘娘在政治上基本都属于摆设,即便是朱棣的徐皇后也不例外。</p>

大明的皇后下令杀一部尚书,这大概只可能存在于女频小说。说得难听点,就算这位尚书出现在后宫之中,皇后亲自下令斩杀他,恐怕也没人敢奉命执行,因为这权力在大明只有皇帝拥有,而绝大多数皇帝恐怕都不会这样做——甚至就算真要杀,那也得换个方式。</p>

刘馨无奈道:“我不是说皇后……韩信之死归根结底是在于他的存在威胁了皇权,这样说你明白吗?”</p>

“哦……明白了。”成田甲斐恍然大悟:“这就是功高盖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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