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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两三天,孙杰不时走上城楼,一言不发地盯着对面每天都在加高的土垒,纹丝不动,一站就是半天。如果不是背在身后的两手几个指头不住的掐算,简直就像一尊雕像。
这日,看到敌人的辅兵从棚子里抱出一捆捆粗大的毛竹,孙杰一口气下达了四道命令:
1,准备圆形木楔子三百枚。
2,准备麻袋锹铲。
3,各城门楼顶筑池蓄水,同时储备沙土。
4,征召全城铜匠锡匠铁匠,收集废金属上城。
城门外,敌人将粗大的毛竹东一根西一根疏疏落落地插入地下,远远望去,看不出什么规律。辅兵们一趟一趟地从长棚里搬运着粗大的木料,纷纷消失在土垒后面。
孙杰在城墙上来回踱了几趟,随后在一个位置上站定,将副将沈成钢、参将上官飞、石井生、长捷营(亲兵营)游击盛得功、虎翼营(主力营)游击单野火、辅兵队千总苏迎辉等一干将领叫到身边,指点着布置各人的任务。末了,沉声喝道:“本城安危,在此一战。奉令不力者,当知军法无情!”
一阵衣甲铿锵声中众将抱拳:“领令!”
城外。
忙了大半天的辅兵们体力已显不支,搬运物料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全副武装列阵保护的披甲们也站累了。今天执行警戒任务的是刚锋营。游击谷白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内衣也湿透了,回营可要用沁凉沁凉的井水冲个痛快。
像前几日一样,关盛云上午策马沿着军阵转了一会儿就回了大营。战马这东西太娇贵,脱力了不行,每天不遛遛也不行,胃口很大,不停地吃,甚至半夜还要爬起来喂它——这种事当然可以让亲兵甚至辅兵做,但关盛云知道,马匹很有灵性,需要跟主人建立很亲密的关系:关键时刻你要指望它救命。所以一直坚持着亲力亲为。
营墙上的关盛云抬头看了看略略偏西的太阳,一挥手。
一声号角,牙旗旋转了半圈。
列阵的甲兵们得到原地休息的命令,纷纷席地而坐。有人试图偷偷松开身上的甲衣,被军官们厉声喝止了,有的还挨了鞭子——谷白桦治军很有一套。
关盛云满意地听到辅兵队官国清林刚刚下令,调了二百精壮进入地道,替换疲惫的掘进者。
一切有条不紊。
从昨天开始,儿郎们开始延城基向两翼展开,已经有几百根木料运了进去,支撑着眼前这段城墙。看样子,再有一天多最多两天,就可以点火啦。
城墙垮塌的那一刻,就是此战的终结!
总兵力一万七八。抓来的炮灰们,没人有兴趣挨个数人头,只是个大略数字,反正迟早会被消耗掉——披甲高达近四成。对面充其量战兵两千,无甲辅兵不论多少,在城垛掩护下据守还凑合,但在即将开始的巷战中毫无用处:见血就吓呕了,待宰的羔羊而已。而己方的辅兵们,在进城发财的鼓舞下,将焕发出空前高昂的斗志。
纵兵大掠一日,然后用狗官们的心肝好好祭奠一下前些天折损的兄弟……想到这里,一丝残酷的笑纹慢慢爬上关盛云的嘴角。
刚要下墙回大帐,突然,毫无征兆的,望台上的望子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敌袭、敌袭”!一手指着敌城,一手死命摇动着红色三角旗。
关盛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纵身下墙,三两步跨到望台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还没到刁斗高度,便目瞪口呆的停在半空:对面敌城外的小营垒营门大开,没有信炮、没有战鼓、没有呐喊、大批衣甲鲜明的甲士鱼贯而出,甚至没有一丝停顿,行进间便完成了结阵,几个方阵迅速地向这里逼了过来。
己方负责警戒的塘骑立刻呐喊着纵马迎上前去。
关盛云知道,他们在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但对面甲兵们几乎没有受到干扰:外围的枪兵们几乎是同一瞬间放平了手中长达两丈的拒马长枪,脚下则绝不停步,整个方阵就这么直直地压了过来。每个方阵后面,都有二三十个敌骑压阵,己方的几个游骑根本没有机会抄过去袭扰。
塘骑的战马驰到白森森的枪尖前,蓦地改变方向,贴着方阵外侧急掠而过,马上的塘兵徒劳地欠身向队伍挥出手中的武器,但最近的一个只是擦到了对方的枪头。几个塘骑情急之下,甚至直接将马刀向敌军劈手掷出,有的被拨挡开,没挡住的,砸在头盔、甲衣上,也仅仅是个别人脚下略略一滞,几个方队依然虎愣愣地扑面压了过来!
刹那间的错愕过后,爬上刁斗的关盛云大声下达命令:全军备战!放烟花信号!
一声信炮响过,牙旗挥舞起来,向营外的甲士们传达备战的命令。
几道烟花冲上天际,炸开,旷野中回响不绝。其他方向的友军也会在片刻间收到敌军主力突袭的消息。
不过关盛云知道,友军赶来支援,要绕小半个城,而且行进中还要保持体力,最快也要个把时辰。
这段时间内,只能靠自己撑住!
赶去一线亲自指挥肯定来不及了,好在刁斗上视野还算开阔,再说,营垒绝不容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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