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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耳边轻拂,夏虫低鸣。</p>
我等着裴潜说话,他却只看着我,好一会,浮起无奈的笑:“我正愁如何说起,你倒提了起来。”</p>
心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我盯着他。</p>
“坐着听还是立着听?这话说起来不短。”裴潜拍拍身旁的石阶,过了会,从身上脱下裼衣铺在石阶上。</p>
我皱眉:“不用你的衣服垫……”</p>
裴潜斜眼一睨,我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p>
当我在那垫着裼衣的台阶坐下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郁闷的,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会这样习惯地被他一个眼神堵住话头。</p>
“今日我是特地去追你的。”裴潜一点弯也不绕,道,“孟靖上月就曾来信,说你会来淮南。我不知你何时来,一直等候。月初我有事去了扬州,几日前才得知你已经在路上,急忙返来。”说着,他舒一口气,双目中浮起温润的神采,“幸不曾耽误。”</p>
他没有否认他与魏郯相识,可等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p>
裴潜自幼习剑,虽然以文采成名,却一直对武事兴趣高昂。</p>
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我不知道先帝在官宦子弟中拔擢少年羽林郎的时候,裴潜也曾经报名。</p>
这事他不仅瞒着我,也瞒着家人。教场比试那日,他特地在脸上画了粗眉贴了假胡,教人认不出来。</p>
比试的前几场,裴潜很顺利,可就在要过关的最后一场,他输了。</p>
打输他的人,就是魏郯。</p>
这一战打得激烈,裴潜虽败,却因此结识了魏郯。二人虽见面不多,却相互欣赏,常常比试剑法。</p>
后来,天下罹乱,魏郯追随父亲征战,而裴潜祖籍扬州,举家避乱回到故土。</p>
二人再见的时候已经是魏郯定都雍州以后。魏郯出于形势的考虑,一向与吴璋和好,一次,裴潜受命去雍州见魏傕,与魏郯见了一面。他说我在莱阳,求魏郯把我带出来。</p>
魏郯一口答应。后来,他也真的做到了,他用的方法,就是娶我。</p>
“他一直想寻空隙送你出来,可一直出征在外,我这边又因事拖延,故而只得暂将你留在雍都。直至夏初,孟靖来书与我商议,方才将此事敲定。”裴潜看着我的神色,说,“阿嫤,此事牵扯要紧,孟靖不与你说,也有他的考虑。”</p>
我坐在阶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p>
脑子里回想起许多东西。</p>
“……夫人若愿意留下,仍是魏氏冢妇;若觉留下无趣,亦可离去。一切全凭夫人意愿……”他那夜对我说的话犹在耳边。</p>
魏郯对我若即若离的样子,他与我相处的那些夜晚……</p>
枉我还自以为身世了得,枉我还每日为夫妻之事苦恼,其实一切一切,不过是他们的安排。我的“夫君”不是不近女色,也不是为旧情守身如玉,而是我在他眼里,根本与“妻子”二字不沾边。</p>
我又想到他手下的府兵,如果我不回去,魏郯只消让他们弄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去,说我死于流寇之手,我从此以后就与魏氏再无瓜葛了吧……</p>
“知道了。”沉默许久,我低声道。言罢,看向裴潜,“如今我出来了,你欲如何?”</p>
裴潜深吸口气,看着我,深邃而恳切,“阿嫤,我们重新开始,好么?”</p>
他的话语很轻柔,就像许久以前,他搂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的语调。</p>
可就像石子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激不起半点涟漪。</p>
“开始?”我悲凉地浅笑,“从何处开始?你娶妇那日还是我嫁去莱阳那日?”</p>
裴潜的脸色一下变得紧绷:“阿嫤……”</p>
“是你说要与我白头偕老,是你说会等我,可你父亲来退婚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声音发抖,“我哭着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连来见我一面向我解释一句都不肯,我想你想得发疯 ,为了见你,我甚至不顾脸面去街上看你娶妇……”话语间,我的喉咙卡得发疼,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如今我家毁人亡任人摆布,你说重新开始……裴潜,我该感恩戴德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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