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噩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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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丛花树，那些声音被挡了去。没走几步，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正是魏婕妤。</p>

她望着溪流那边，片刻，将目光移向我，微微一笑。</p>

“陛下甚爱小皇子。”她柔声道，似有些思索，“姊姊若诞下皇子，不知陛下也会如此么。”</p>

她言行有些怪异，我不禁防备几分。</p>

我淡笑：“亲生的孩子，岂能不爱，且婕妤与贵人皆重臣之女。”</p>

“重臣。”魏婕妤似在咀嚼这二字，唇角弯了弯，“夫人可信命？”</p>

我一怔。</p>

魏婕妤却没说下去，道：“郭夫人该久等了。”说罢，朝来时的方向走去。</p>

在皇宫里待了几乎整日，回到府中的时候，我已经十分疲惫了。乳母正抱着阿谧在庭中看蝴蝶，我才进院子，她的眼睛立刻从花草上面移开，望着我，“啊啊”地唤。</p>

不知为何，见到她，我精神一振，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似乎烟消云散。</p>

“少夫人总算回来了，小女君才醒来就不停地寻少夫人呢。”乳母笑盈盈地说。</p>

我亦莞尔，抱起阿谧，亲亲她的脸蛋。</p>

回到室中，我才在矮榻坐下，就瞥见魏郯的信还在案头。我一手抱着阿谧，一手将信拿过来，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p>

“呜……”阿谧眼睛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笑得开心。</p>

“阿谧，”我将她抱起来，亲亲她的脸，“想父亲了么？想看他么？”</p>

阿谧望着我，眨眨眼睛，咧开一个笑容。</p>

我低头蹭蹭她的前额，索性让阿元取来纸墨，给魏郯回信。</p>

我照着魏郯的样子，也画小人。当然，我这样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有家藏万卷的底气，画出来的小人也比魏郯的看起来更漂亮。</p>

我画一大一小两个人，时而在榻上玩小铙，时而在盆中嬉水，时而在庭中看蝴蝶……信纸最下面一角，我想了想，画上一大一小两人躺在榻上，像名画上的臆想之景那样，隔着一片云彩，画上一个穿着盔甲的大人。</p>

画完之后，我看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p>

“好看么？”我把墨吹干，把信纸拿起来，给阿谧看。</p>

阿谧瞪着纸上，片刻，伸出手，我连忙拿开。</p>

“呜……”阿谧嘟哝着，似乎不满。</p>

我把她抱起来，心底软软的。</p>

“阿谧，想父亲么？”我轻声问，“父亲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可他总是走。”</p>

阿谧笑了一下，清亮的口水淌在唇边。</p>

我淡笑，吻吻阿谧的脸，没再说话。</p>

信送走之后，生活又如平常。魏傕的病不见起色，魏昭是右中郎将，常常入朝。</p>

我每日早起，喂过阿谧之后，带着她去向魏傕和郭夫人问安。有时周氏和毛氏也会来，妇人们在一起闲坐一个早晨，午膳之后，便是自己的世界。</p>

不过，日子并非波澜不惊。那日，从宫中回来，梁蕙便有些不高兴。当夜，梁蕙曾与魏昭有些口角，魏昭一气之下，去了许姬屋里过夜。</p>

第二日，梁蕙哭泣地去向郭夫人辞别，说要搬回皇宫去住。郭夫人当即将魏昭找来，训斥了一番并让他向梁蕙谢罪，而后，又当堂笞许姬二十。</p>

“我听说，郭夫人本是要将许姬逐走，经不住二公子哀求，这才改成笞二十。”阿元悄悄告诉我说。</p>

我听了，只叮嘱她不要掺和家人议论。</p>

魏氏虽权势滔天，可梁蕙身为公主，也自有傲气。其实平日相处，我能看得出来郭夫人并不喜欢梁蕙。但是对于魏昭而言，与皇家结亲有利拉拢朝臣，郭夫人对梁蕙这般爱护，亦是情理之中。</p>

对于这些事，我保持一贯的冷眼旁观，实在要出面，我也不痛不痒地说些和事的话。这之后，院门一关，我和阿谧一起玩耍，万事清静。</p>

魏郯的信，我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算着日子，已经比往日迟了好几天，可是新的信还不见来。</p>

“大公子该是太忙了。”阿元将乳母刚做好的小衣叠起来，道，“夫人勿着急，说不定明日就到。”</p>

我抱着阿谧，想了想，正待说话，一名家人却急急走来。</p>

“少夫人。”他脸色有些慌张，向我一礼，“郭夫人请少夫人立刻到堂上，说有急事。”</p>

我讶然：“何事？”</p>

家人神色不定，片刻，道，“少夫人去了便知。”</p>

我觉得有些异样，看看阿元，将阿谧交给她，起身随家人出去。</p>

还未走到堂上，却听得一阵恸哭之声传来，似乎有许多人在呜咽。我走进去，只见郭夫人坐在榻上，哭倒在一脸不知所措的梁蕙怀里，旁边，周氏和毛氏抱在一起，痛哭不止。</p>

“长嫂……”周氏看到我，脸上涕泪纵横，泣不成声，“他们……”</p>

我看着她们，又看看堂下，一个人伏跪在那里，浑身尘土之色，衣袍带着干涸血迹。仔细一看，我认出来，那是魏郯的后军都督吕征。</p>

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p>

“出了何事？”我问，声音禁不住发虚。</p>

“少夫人……”吕征抬头望着我，双目盈泪，神色又悲又愧，“大司马……梁贼夜间来截水寨，大司马与四公子在水上被梁贼伏击，全军覆没！”</p>

“阿嫤！”郭夫人一手将我拉住，哭得捶胸顿足，“孟靖啊……孟靖，阿安！还有我魏氏的侄儿……苍天何其狠心！”</p>

似乎霹雳从天而降，我怔怔地看着她，未几，只觉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p>

“……赶辆马车，你和我，带上阿谧。到了海边乘舟出海，觅座仙山，再生一堆孩子……”那人的声音似远似近，片刻，又远去，消逝如风……</p>

黑暗如同漫长的夜，没有星光和月亮，冷飕飕的。</p>

我看不见前方，也看不到来路，却一直不断地向前走。</p>

“……阿嫤……”似乎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举目张望，什么也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