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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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把自己离开雍州的打算告诉周氏和毛氏。</p>

一来，此事变数未知，人多我更是无能为力；二来，如果周氏和毛氏另有他想，说这些便是徒增烦恼，不如不说。在魏府之中，此事只有阿元知道。</p>

而我把魏郯他们未死的猜测告诉周氏和毛氏，其实也并非心血来潮。</p>

魏郯与魏纲等堂兄弟情义非同一般，我与周氏、毛氏亦有交情颇深。失去夫君的痛苦我是知晓的，也算得同病相怜。说这些，我是希望万一将来雍都有变，她们二人能够有些念想，坚持下来。</p>

量力而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p>

李尚的信终于来了。他告诉我，马奎等人三日之后到。</p>

这个日子很巧。那一日，天子将宫中的御观开启，由太祝主持，为逝者祈福。</p>

这是个好机会，我只要在路上做出些意外之事，接应好，就能够顺利逃走。而所谓的“意外”，正是马奎等人一向擅长。而接应之处，李尚告诉我，他在东市择了一处隐蔽的宅院，那边的大街面上是闹市，却是正好掩人耳目，再好不过。</p>

我看完之后，几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有了落下的感觉。</p>

可是隔日，朝中却出了一件事。</p>

魏昭在朝堂奏请迁都，天子准许了，可是迁都往何处，却出了分歧。</p>

这一回，并非像上次那样一众士族对抗魏郯，而是一人对抗魏昭等朝臣，那个持异议的，却是魏康。</p>

魏康自从来到雍都以后，自视甚高。这也难怪，雍都现有的三个兵营之中，凉州营最大，魏康的底气也最足。</p>

魏昭认为两千里外的燕州，气候宜人，水土丰润，民人亦富庶，可为国都。</p>

魏康不以为然，道，若论风水物阜，陇州古时曾为都城，没有比陇州更好的去处。</p>

此言一出，朝臣们哗然。</p>

魏康振振有词，说有凉州六千兵马在，天子大可放心迁都陇州。</p>

这说白了是放言要挟。</p>

郭承首先不答应，与魏康当堂对峙，论到最后，魏康骂郭承“家奴”，郭承讽魏康“赌徒”，魏康一怒之下，拂袖而去。</p>

“夫人，”阿元紧张的说，“我听说魏康回到笃阳之后，即刻命令整军练兵，似乎将有不利。”</p>

我亦预感到此事重大。魏康这般生气，大约是魏昭亲近郭承而冷落了他这个三叔父所致。他如今要出气，也许是对着郭承，但一旦起了冲突，雍都必定牵连其中。只不知魏昭对得如此事体，该如何处置？</p>

夜里，魏昭回到府中，没多久，那边就传来了魏昭与郭夫人争执的消息。</p>

管事来请我过去，我没有推却，收拾收拾头发便去了郭夫人的院子里。还没到门前，就听得里面的声音剑拔弩张。</p>

“……他是你的舅父！”这是郭夫人的声音。</p>

“正是儿的舅父，儿才望他以大局为重！三叔父为人器量狭窄，舅父何苦与他一般见识？三叔父不满者，乃是辽东兵入城之事，舅父只要退出，三叔父便揭过不提。”</p>

郭夫人冷笑：“你舅父将军士放入城中，还不是为了你好？是你说细柳营信不得！”</p>

“此一时非彼一时。”魏昭声音无奈，“三叔父若生起事来，于我于舅父都无丝毫益处。还请母亲三思！”</p>

说罢，脚步声响起，未几，魏昭启门出来。</p>

看到我，他怒气冲冲的脸上闪过些讶色，却很快收起，一礼，道：“长嫂。”</p>

“二叔。”我还礼。</p>

魏昭没有多言，匆匆而去。</p>

“少夫人，你看……”管事为难地看向我。</p>

我心知他寻我来是要劝导的，可是如今这事，我实在不好劝。正在此时，突然听到“砰”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我更加确定入内必无好事。</p>

“我明日再来。”我对管事道，转身走开。</p>

“夫人。”路上，阿元小声嘀咕，“二公子也知晓他行事偏颇，如今想劝和呢。”</p>

劝和？我心中冷笑，劝什么和呢？</p>

何逵起了一个挟天子令诸侯的头，此后的人就纷纷效仿，到了魏傕，可谓做到了极致。如今魏康，不过是有样学样。</p>

魏康和郭承，一狼一虎，魏昭引二兽入室，手中却没有驯兽的利器。调解的心是好的，可是如何调解？与狼谋皮还是与虎谋皮？</p>

既然万事俱备，我和阿元也开始暗中拾掇物什。逃走时的时机，并不能够带得许多物品，我们也只能挑挑拣拣。我和阿元的衣裳不必带，阿谧的话，备几块尿布足矣；金银细软，这些天阿元已经想方设法带些转给李尚，走的时候，还可以每人身上藏一些，再多便是无法了。</p>

我看着房子四周，与魏郯生活这两三年，里面攒下不少物什，有我的，也有魏郯的。我这一走，也许会有人闯进来糟蹋，想想就觉得心里不好受。</p>

我把魏郯的用物精心收起，它们大多不值什么钱，希望来取的人手下留情。</p>

想到钱，我突然想到侧室，那里面还有魏郯说过要给我的十斤金子。</p>

逃亡出走，怎能不带金子？我心中一阵翻涌，正想要去，出了门，却想起来我方才让阿元将两匹用不着的布送到周氏那边，她还没回来。</p>

刨地挖金子的事，还是要找个帮手才好。我等了好一会，阿元还不见，便上榻先睡去了。</p>

这两日天气有些闷热，夜里，一点凉风也没有，我躺在榻上，很艰难才睡着。</p>

我梦见自己走在大太阳底下，抱着阿谧，到处想找什么，心中着急。</p>

街上人影绰绰，没有人理会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