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狼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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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1096年12月份,乌萨斯城市切尔诺伯格被整合运动攻占。除去极少数滞留的军警和城中居民外,整合运动没有遇到任何有效抵抗。
1097年3月份,少量乌萨斯正规军出现在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他们穿着那张白色的皮,带着白色的面具,俨然跟这些暴徒没什么两样,甚至在看到整合运动士兵反抗塔露拉的运动时,没有任何的表现。
三个月的时间,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声明和谴责之外,这个泰拉世界最庞大的暴力集团却没有任何的实际行动。在全世界都认为乌萨斯这个武德充沛的国家第一次怂成二哈的时候,列昂尼德站在核心城的地面上,抬头看着天空上的阴影,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雪仍在下着,在空中缓缓飘荡,落在了男人的心上,瞬间被冻成了冰。
列昂尼德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冻成了冰块,摸着刺骨。除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温暖到那块寒冷的心,薇拉的出生和成长更是让它融化了一点——直到整合运动的出现。
漫天的大火和刺肤的高温没有将冰块融化成水,反而让它变得更加冷硬。在切城生活了那么年,列昂尼德觉得自己已经忘记当初看到被烧成灰的酒馆时的感觉了,结果他又在一场大火前攥紧了拳头。
仿佛回到了原点。
他或许是个卑鄙小人,或许阴狠狡诈视人命为儿戏,但他对这座从小就生活于此的城市的感情,仅仅低于他对薇拉和妻子的爱。
也正因如此,列昂尼德没有在脱险之后就离开这座已经沦陷的城市,而是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走进了那扇被炸成碎片的大门,换上了自己所鄙视之人的衣物,卧薪尝胆直到现在。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进行复仇,但收效甚微。不仅仅是因为塔露拉极为小心谨慎,那些干部也超乎了列昂尼德的预料,让他不由得选择了一个比较平稳的计划继续潜伏下去。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身边的人,乌萨斯正规军的士兵。
这些人隐藏的很很隐蔽,列昂尼德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一开始时他还有些庆幸乌萨斯终于行动了,自己也许能在未来的混乱中浑水摸鱼,在补完刀后把他们当成幌子安全脱身,不留遗憾的离开。
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乌萨斯士兵并非为了报复而来,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他们是站在塔露拉那一边的。
在罗德岛来之前的一个月列昂尼德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只不过那时他没有证据,无法确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想法也逐渐被他当成了事实,尤其是在龙门战争开始之后。
优等生的逻辑思维和黑暗地带的思想方式让他很快就猜到了乌萨斯的真实目的,也猜到了那些士兵的作用。
这些人是来监视整合运动和塔露拉的,同时也会帮助塔露拉铲除整合运动中的不稳定因素,让这个组织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前进。
想想也是,古时军队都有监军,目的就是看着将领和士兵,随时向上头汇报情况,免得军队脱离了掌权者的控制。
乌萨斯的皇帝和贵族终究是不放心塔露拉,派来了这些爪牙。
他们,或者说乌萨斯只是想借整合运动的手通过切城向龙门宣战,根本就没有想过切城人的死活。
从头到尾都没有。
哪怕切尔诺伯格是乌萨斯的城市,哪怕这座城市里住着数万乌萨斯民众,哪怕这座城市每年都给乌萨斯上缴数亿元的税金,哪怕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爱着乌萨斯的国民。
那些贵族和乌萨斯皇帝就没有想过这些,他们的眼里只看到了战争带来的巨大收益。
这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想过如何通过其他的手段来拯救乌萨斯每况愈下的经济水平,脑子里的技能点全都点在如何巩固扩张自己手里的权力和抢夺其他国家的土地上面了。
真理有句话怎么来着?
“乌萨斯帝国真的像是一个未开化的卷毛狒狒。”
列昂尼德此时悲哀的发现,他心中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难过。
冻成冰块的心终究没有变成铁,并不是坚不可摧。对乌萨斯这个国家的热爱一直隐藏在列昂尼德的内心深处,哪怕他从注意到过,那种感情也一直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变化。
直到现在。
这股对自己祖国的热爱被发现了,只不过过了几分苦涩。
他爱着这个国家,这个国家却没有爱着他,没有爱着无数像他一样爱着这个国家的人。
哪怕是这些从底层出来的士兵,也逐渐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变成了贵族手里的工具。
手掌扭曲成爪,指甲刺进身体。尖锐的寒霜顺着手指扎进了士兵的皮肉,冲进他们的肌肉和血管中,冻结一切还活着的东西。白色的雾气升腾着,包裹住了两人的脑袋,也包裹住了他们的思想和生命。
在列昂尼德说出士兵的真实身份时他们就开始行动了,扶在腰间的手握住了匕首,猛然抽出对准敌人的小腹袭去——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在他们的思想中,匕首的利刃已经扎进了列昂尼德的身体里,杀死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但事实上士兵的手根本就没碰到列昂尼德的身体,而是紧握着匕首停在了半空中。
仅有半截刀刃被抽出,闪烁着寒冷的光。
当他们快要掉线的大脑认识到这一点时,这两人的生命也所剩无几。流动的血液已经凝结,变成了红色的雪,在狭窄的道路中艰难前行。跳动着的心脏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连血液都推不动,停在那罢了工。雪花从天而落,粘在两人的睫毛上,却没有掉下或化成水珠,而是紧紧地挂在上面,变得越来越长,像是挂在房檐上的冰锥。
甚至神经都被寒冷冻住了,苍白的皮肤和开裂的伤口没有让这两人感受到任何的的痛苦。除了愈发迟缓的思维之外,他们所能感觉到的、身体里仅剩下的,仅有凝聚在一起的温暖。
就像是寒冷的冬天,自己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毛茸茸的小被子,暖得喜人。柴木在火焰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橙色的火光是阴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照在自己的脸上,让人想要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睁开眼。
困倦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缓缓地包裹住了两人的身体,温柔,无法拒绝。他们闭不上眼皮,但瞳孔里的光已经消失,身躯也没有了力量,仅靠凝固的冰站在大地上。列昂尼德被遗忘了,他们的任务也被抛到脑后,脑海里只想着睡眠。
在最后一丝生命消逝之时,温暖的火占据了整个身体,让他们带着温暖沉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嗯……”
浓厚白雾从列昂尼德的鼻腔中喷出,很快就消散在了寒风里。在确认了士兵已经死亡之后,他松开了紧捏住敌人肩膀的手,使劲甩了甩。
虽然冰霜是他的源石技艺,但这不代表他自身就能够完全免疫寒冷的伤害,只能说抗性很高。刚刚冻结这俩人的时间也差点把他的手给冻成冰块,时间再长点恐怕就只能截肢处理了。
这么多年了,算上杀死仇人那一次,这是他第二次使用如此高强度的源石技艺,当初在面前假死时列昂尼德也没坚持这么久。
他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痛。
那里生长着源石结晶,感染者的标志。原本这些黑色的小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因为长期没有注射抑制剂与使用源石技艺的缘故,这些源石结晶已经有半块手掌大小了。
或许自己该在这场战争之后去罗德岛走一圈?治疗一下自己的矿石病什么的……
那个企业也是安菲娅与叶菲姆的最好归宿。虽然安菲娅这个贵族女孩脑子里有着不切实际的梦想,但罗德岛那群人也是如此,也许她跟罗德岛的相性很好,未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干员也说不定。
叶菲姆的话估计只能做一些简单枯燥的活,成为不了罗德岛的高级员工,但如果他努力的话也许会有机会。
至于自己,能见到薇拉就是最好的慰藉了。
在荒野上跟安菲娅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列昂尼德很清楚整合运动的未来,很清楚失去了领袖和凝聚力的感染者团体会有什么下场。
当塔露拉失败了,整合运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这些潜伏在白色暴徒中的乌萨斯正规军,会放过这些人吗?
也许罗德岛有针对这些乌萨斯军人的计划,但他们真的能干掉所有的卧底?
列昂尼德对罗德岛的了解并不深,他不敢打包票认为罗德岛就能从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
假如塔露拉真的被打败,整合运动失去了作用,那么乌萨斯军队一定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哪怕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到时候如果他们发现一点有关于罗德岛的痕迹,这个企业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一瞬间,列昂尼德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奋斗的目标了。
切尔诺伯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咆哮者也不会再出现。自己的女儿被瓦伦丁带到了罗德岛,妻子在其他城市的生活一切正常。
当罗德岛真的在与塔露拉的战斗中胜出,那个时候自己还活着的话,自己心中所挂念的,就只剩下家人了吧。
看看女儿,看看妻子,最后留在家人身边,忘掉过去,开始平淡的生活。
列昂尼德有些怀疑自己能否接受那种清淡如水的日子。
未来的路愈发清晰,却让这个男人不愿接受。思维和精神始终凌驾于敌人之上的毒蛇第一次放下了警惕,将后背彻底暴露在不详的风雪之中。
嗡——
仿佛有什么划开了空气。
男人的手突然僵在空中,眼睛猛然睁大如铜铃。在极为短暂的僵硬感后,列昂尼德终于反应了过来,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方式——他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整个人像是化为了烂泥瘫倒在地上,丝毫没有顾及地面上的污泥和冰冷。
放空大脑的列昂尼德再一次感觉到了熟悉的危机感,这也将他从死神的手中给拽回尘世。
砍刀从列昂尼德的头顶划过,在空中旋转着砍在了据点门口的围墙上,刀刃深深没入其中。他趴在地上,贴身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
在砍刀飞过去的一瞬间,列昂尼德整个人像是弹簧一样站起转身,双眼紧盯着刚刚危险靠近的方向,手掌再一次覆上寒霜。
刚刚那一瞬间列昂尼德久违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今天真t是个好日子……
整合运动分崩离析,乌萨斯士兵褪去伪装,自己第二次如此高强度地使用源石技艺,也第二次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男人紧咬着牙齿,再一次变成了切尔诺伯格的毒蛇。萨卡兹佣兵的身躯映在他青绿色的眸子上,已经没有了温度。
那是列昂尼德将要赐予他的结局。
“真是没想到啊,如此突然的偷袭还会失败。”
萨卡兹佣兵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语气轻松。
“你是谁?”
他擦掉脸上的血迹,从大腿外侧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面朝列昂尼德摆好架势。
血迹是刚刚被盾卫打出来的,这名佣兵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不再动弹,让其他人误以为已经死亡,甚至让列昂尼德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本来他只是想先避其锋芒等人都走了就离开的,没想到却碰见了如此劲爆的一幕。萨卡兹佣兵天生好战的血被点燃,他决定跟这个隐藏极深的整合运动士兵好好比划比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佣兵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黄雀,但他很希望能跟列昂尼德这个“螳螂”好好打一场。
“一个普通的乌萨斯人而已。”
列昂尼德紧握成拳,两支冰锥从他的手中延伸而出。周围安静的要死,没有任何人经过,似乎这里的地理位置并不重要。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爆炸,应该是反抗的整合运动已经和保守派打起来了。
“普通的乌萨斯人会有如此强大的源石技艺?”
佣兵抬起下巴,黑色的眼眸扫视着男人的身躯。
他在回忆,寻找自己记忆中跟面前敌人最相近的家伙。
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青绿色的短发、瞳孔,被烧伤的脸,用冰的源石技艺……
佣兵转了会大脑,觉得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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