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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蕴含着惊蛰剑意的一剑,来得快去的也快。
回春阁前那升腾回旋的浓烈煞炁,同样乍显乍收,随着原地里楚维阳手腕一抖,几点血痕从剑锋处甩落,那殷红的颜色,似乎才提醒着所有人,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那闪瞬间爆发出来的惊人杀念,并非是众人的错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几乎有数声无法遏制的惊叹,从不同的角落中传出。
不同于更高境界里毫厘差距间的较量,炼气期修士终归只是初涉修行门径而已,许多手段与凡俗差不上太多,原本一部高明的剑法,就足以冠绝于此类人之中,更何况在那冲冲怒火展露的闪瞬间,楚维阳更明悟了剑意这等大杀器!
于冠绝之中,愈显几分超然姿态了。
而且,即便是撺掇着来人试探的幕后黑手,恐怕也未曾想到楚维阳的反应是这样的凶猛。
说来也没有结下多少仇怨,只是嘴上言语污秽了些。
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习惯而已,混迹河源地中,人油滑了些罢了。
许他凶戾的姿态背后,另有一番凄苦的故事可以与人讲。
许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以一己之力养活着一家子人的存续。
可在楚维阳的那一剑之下,这些都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万事皆休矣,横在街上的,不过是一条逝去的性命。
愈是这样,愈发教人心寒。
虽说剑修宁折不弯,向来是直抒胸臆的倔强脾气,可如楚维阳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了些,更甚魔道修士,当得上一声“酷烈”。
只是原地里的楚维阳,缓缓地提起手中长剑,一点点收回剑鞘之中。
这会儿的年轻人也并不好受。
前所未有的煞炁爆发,自然要承受前所未有的痛楚代价。
而那样迅疾的雷火一剑,那样象征着春时惊蛰的意境一剑,一瞬间的迅猛爆发也几乎掏空了楚维阳的病体。
事实上,这一刻的楚维阳,才是最为危险的。
他甚至无力再用出同样的第二剑。
几乎脱力的胳膊,也想要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于承受痛苦,让他的神情始终泰然,甚至对于眼前人的死亡过于漠视,沉积在四肢百骸之中的煞炁,也让气血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灵活,略显僵硬的肢体反而遮掩了破绽。
更甚者。
迎着所有人窥视的目光,楚维阳几步走上前去,自顾自的弯下腰来,伸手从那人的腰间摸索着甚么。
他像是不在意那阴影中的试探。
而同样的,随着楚维阳的动作,他背后的箩筐,也醒目的暴露在这些人的视野中。
一剑斩出,楚维阳已经不再神秘,但却显得酷烈与棘手。
而那箩筐之中蕴藏的呼吸声音,意味着另外一层的神秘,与不可捉摸。
等楚维阳再直起身来的时候,他已经从此人的尸身上取下了一枚袖箭,一袋散碎的炼金,倒是有十余枚灵石掺杂其中,算是意外之喜。
掂了掂那荷包,楚维阳将之收入怀中,复又掰着袖箭的两端,这么用力一折,就将精巧的袖箭毁去。
一把丢在尸身上,然后楚维阳看也不看,径直转身,走回了回春阁中去。
这一回,那山羊胡老者看向楚维阳的目光,更是古怪了。
在他眼中,似楚维阳这等人,能活着已然是不讲天理,更掌握了剑意,还能斩出气势如此汹涌的一剑,愈是没有道理可言了。
数息间,老者几度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如今终归不是在丹河谷山门里,而是在坊市中做生意,有时一句话就能坏事,一个眼神就能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不知老者心中复杂的情绪,楚维阳先是将九两炼金摆在柜台上面。
“还是三壶百草破厄丹。”
说着,楚维阳又拿出了尸身上得来的浮财。
取出炼金仔细掂了掂,然后又取了四枚灵石补上。
“再取一枚龙虎回元丹。”
他不确定这两种丹药哪一类更适合自己,只是龙虎回元丹珍贵,楚维阳也只舍得买来一枚,试试效果。
而百草破厄丹,即便对于自身化煞效用不大,只取灵丹药力,用来修行《五脏食气精诀》也是极好的选择。
点点头,老者很快将丹药取出,先是将一枚巴掌大小的木盒递到楚维阳的面前。
木盒上纹理幽深,哪怕隔着还有一步远,楚维阳都能够嗅到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盒子的缝隙处,更有一道符箓环绕包裹,使得灵丹药力不散。
虽说一道符箓值不得太多,可这样郑重的包装,唯有那枚龙虎回元丹。
再去看老者的动作,四枚瓷瓶一字儿排开,显得寻常了许多。
等等,四个……
楚维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老者。
那掌柜随即捋着山羊胡笑了笑。
“照理说,河源地中不问来历,可掌握了那样惊人的剑意,小兄弟不会是剑宗的寻常人,日后或许与吾宗还有打交道的缘分,这样看,刚刚老夫的坐视就有些对不住小兄弟,老夫做主,多赠一壶百草破厄丹,是替吾宗结个善缘。”
闻言,楚维阳这才平静的点了点头。
一壶百草破厄丹,三两炼金,三枚灵石,算不上贵重,只是结个善缘,倒也说得过去。
“多谢!”
如此,楚维阳坦然收了,将这些尽都拢在袖袍之中,年轻人没再言语,一如来时一样,背着箩筐,提着长剑,步伐坦然的走出了回春阁,沿着来时的方向,几乎分毫不差的,朝着河源坊市外走去。
原先的预想之中,他本有意想要在坊市中寻一处短暂住所。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
当街动了剑杀了人,河源坊市已然不是久留之地。
剑意与神秘注定只能阻拦他们一时而已。
等那些老油子们下定了决心,恋栈不去的楚维阳,便注定要身陷囹圄,命犯杀劫。
如今果断脱身,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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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楚维阳步履平稳,一切如故。
等真正出得了河源坊市,那山阴谷地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楚维阳猛地偏转过方向,朝着正南方大步疾行而去。
这时,不能再顾忌病体,楚维阳不惜体力,如是足足疾行了半日之久,彻底离了河源,又入了山野,年轻人才将背后的箩筐往地上一顿,自顾自倚靠在一棵树上,狼狈的喘息着。
还没等楚维阳掀起箩筐上的盖子,马管事已经急不可耐的伸手撑着箩筐边沿,探出身子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维阳。
这一刻,甚么河源坊市,甚么宝丹灵药,甚么性命安危,都不是马管事最在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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