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土豪劣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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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都为之侧目，这不是你说的？这句话分明和前面的三句浑然天成，一看就是顺着写下来的。</p>

哦，现在你是同盟军了，前线失守了，远东失守了，诺曼底登陆了，现在你是同盟军了！</p>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精啊！前面的话都是你承认是你说的，到这一句你就不敢承认了？</p>

徐璠悲愤地看着一双双不信任的目光，简直想要嚎啕大哭一场，他是真没说过这种话呀！前面的也不是他说的啊……</p>

萧风兀自在一旁唏嘘感慨：“自读书以来，人人都学过孔孟之道，都知道孟子的道理。</p>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真能把这句话细化并说出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位大德之人。</p>

徐舍人年纪轻轻之时，就知道百姓为血肉，豪绅如毛发的道理，当真是让人敬佩。</p>

所以我已经知道徐舍人轻徭薄赋的核心所在了，那就是减轻百姓的赋税，加重豪绅的赋税，对吧？”</p>

徐璠拼命摇头呐喊：“不对，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听我解释……”</p>

萧风问他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压根就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往下推演。</p>

“百姓如血肉，血肉枯槁后再难恢复；豪绅如毛发，剃之仍可再生。这是为什么呢？</p>

正是因为我之前和师兄说过的，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在财富的流动上，与气运是相反的。</p>

既然百姓的财富必然要流向豪绅，那么朝廷就该向豪绅收重税，对百姓轻徭薄赋，以此对冲平衡。</p>

这样一来，百姓之财富流向豪绅，豪绅之财富流向朝廷，朝廷轻徭薄赋恩养百姓，堪为正道。</p>

可按现在朝廷的征税制度，豪绅掠夺百姓，朝廷反而给豪绅免税，却向本已被掠夺的百姓收税，这不是双斧伐木吗？</p>

百姓拼死拼活的，一年到头能有多少收入？如此这般下去，只怕真如徐舍人所说，血肉枯槁，再难恢复啊！”</p>

原本听到前面的话，说要朝廷向地主豪绅征重税时，官员们包括嘉靖在内，都不以为然，觉得是异想天开。</p>

但听完萧风这番话后，众人却忽然发现，这个道理其实还真是挺简单的，只是之前人们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罢了。</p>

因为自古以来官绅一体，绅中有官，官中有绅，指望官府朝廷，去为难豪绅，就像让人割自己的肉一样。</p>

相反的，也没人把百姓真正当成过国之血肉。历朝历代最高的评价，能把百姓说成是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水就已经很不错了。</p>

说白了，官绅都觉得自己是在船上的人，就算认为老百姓是水，那中间也还隔着船板呢。</p>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是让官绅们好好开船，别动作太激烈，把船搞翻了。至于水，你不浪就不怕。</p>

所以每个朝代覆灭后，后面上位的人只会鄙视一下前辈的开船技术不够好，不是老司机，你看我开得多好！</p>

在这种心态下，水是不需要关心的，因为水一直都在，清澈也好，浑浊也罢，能开船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p>

可萧风这番话，不，是徐璠这番话，直接把朝廷比作筋骨，把官员比作肺腑，把百姓比作血肉，把豪绅比作毛发。</p>

百姓忽然不再是船下的水了，而是与朝廷、官员血肉相连，切肤之痛，而豪绅反而变得可有可无了，实在是颠覆三观。</p>

张居正不顾堂上众人的嘈杂声，大声追问道：“徐舍人之言，颇为有理！</p>

我一直在琢磨这方面的道理，却没有徐舍人说得这般通透，佩服，佩服！”</p>

张居正未必不知道这话不是徐璠说的，但既然萧风一口咬定，那他也没必要较真儿，他佩服的是道理，与谁说出来的无关。</p>

比如元稹这个风流才子，据说见一个爱一个，但不妨碍他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成为千古绝唱。</p>

徐璠却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成为张居正佩服的对象，他深知今天萧风肯定没憋着好屁，搞不好自己要成为替罪羊，所以一味地疯狂否认。</p>

可张居正对他说话同样也是走个过场，转身就看向了萧风，眼神热切。</p>

“萧大人，你说的向豪绅地主征重税……”</p>

“不是我说的，是徐舍人说的。”</p>

“对对对，徐舍人说的向豪绅地主征重税，具体有什么方案吗？这件事并非没人想过，只是实际上很难操作啊！”</p>

“不是我说的，张大人，不是我说的呀！分明是萧风说的！”</p>

“太岳，向地主豪绅征重税，重点在于两个字：阶梯！”</p>

“萧风，你先告诉张大人，不是我说的呀！”</p>

“阶梯？请萧大人详细说说，阶梯二字作何解释？”</p>

“张大人，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说的呀，真的不是啊！”</p>

“太岳，阶梯二字的精髓在于，对于地主豪绅与百姓一样多的财产部分，享受和百姓一样的低税点。</p>

但他们比普通百姓多出来的土地和商业收入，则要多上一点税。</p>

十倍于普通百姓财产部分，可收三倍之税，百倍于普通百姓的财产部分，可收十倍之税。”</p>

“住口，住口啊！你这样的主意简直是丧心病狂，这绝不可能是我想出来的主意！”</p>

“徐舍人大义，张某替天下百姓感谢你。可萧大人，这般重税，万一激起民变怎么办？”</p>

“不是我说的……说得对呀？萧风，万一激起民变，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p>

“为什么是我付责任，这些都是从徐舍人你的大作中学习而来的，过两日你的语录就会被刻印出版了。</p>

太岳，民变之威，在于民，不在于绅。民是活不下去，才会穷极思变的。</p>

绅即使被征重税，也不过是在他十倍百倍于普通百姓的财产上征收的，对他们来说，并不会伤筋动骨。</p>

他们想要聚敛更多的财富，就要接受更高的税额，可交完税后，他们剩下的仍然很多啊。</p>

他们又不会吃不上饭，能变成什么样？就算他们要变，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能让他们变得起来吗？”</p>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看似是三个人说话，但徐璠却觉得自己就像两个大人聊天时，在旁边努力插嘴的孩子一样，根本没人搭理。</p>

可这事儿对自己真的很重要啊！如果就这么被默认了，这主意是自己出的，以后自己会被地主乡绅们打死的呀！</p>

就在徐璠绝望之际，徐阶终于咳嗽一声，站了出来。</p>

“萧大人，张大人，你二人心中所想，固然是为国为民之事。只是却忘了我大明的立国之本啊。”</p>

徐阶说话了，张居正身为学生自然不好直接反对，只得先闭嘴了。</p>

其实萧风名义上也可以算是徐阶的半个学生，毕竟他是徐阶点中的秀才。只是后来萧风当了真人，两人也就从没套过这个近乎。</p>

萧风微笑道：“徐首辅说说看，我大明的立国之本是什么？”</p>

徐阶肃然道：“乡绅如纲，百姓如目，朝廷提纲挈领，才能纲举目张。你毁掉了纲，如何控制目呢？”</p>

萧风不解道：“乡绅如果真的这么重要，自然就该懂得国富民强的道理。</p>

征他们几个税钱，他们就毁了，这么不坚强的纲能有什么用？”</p>

徐阶摇头道：“国家养士，乡绅中士子众多，即是大明的官员来源，又能潜移默化地教化地方百姓。</p>

你向乡绅阶层征重税，谁还愿意当乡绅？没人愿意当了，乡绅自然就被毁掉了，和坚强不坚强有何关系？”</p>

萧风忍不住笑道：“原来徐首辅是担心征税重了，没人愿意当乡绅啊！这个徐首辅尽管放心，绝不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