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无辜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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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君山想了想：“大人，强横之人，就算命苦，也必不认命，或成泼皮，或为盗匪，就不至于沦落为乞丐了。</p>

所以，成为乞丐者，必然就是既命苦，又怯弱者。似此等人，自然就是好人了。”</p>

萧风摇头道：“泼皮或盗匪，固然强横，风险却高。就算混成京城首泼，赵二最终不也死了？</p>

可当乞丐，虽然看起来不那么风光，却十分安全。加入丐帮，成帮结伙，更是互相依仗。</p>

所以同为好吃懒做者，泼皮盗匪者或许强横风光一时，其实还不及乞丐安全逍遥长久，乞丐是聪明人，却未必是好人。”</p>

史君山立刻反驳道：“乞丐伸手乞讨，给或不给，与人无害，何以不能称为好人？”</p>

萧风淡淡回道：“丐帮之内，分工明确，伸手乞讨不得者，自有强讨硬要的去，坑蒙拐骗的去。</p>

就如青楼里有妈妈也有打手一样，妈妈负责哄，打手负责打，难道哄的那个，就比打的那个好了不成？”</p>

史君山一愣：“天师所说的固然存在，但只是少部分人而已，大部分人都是规矩的乞丐，怎可一笔抹倒？”</p>

萧风冷笑道：“规矩的乞丐不能给丐帮交钱，连在丐帮的地头乞讨的资格都会被剥夺，更无人照顾。</p>

赶上荒年灾年，大寒之冬，如何能度过？能活到现在的规矩乞丐，哪个身后没有恶丐跟着？”</p>

史君山想了想：“正如天师所说，他们加入丐帮，交了些份子，得到丐帮的照顾，这也是互帮互助，并不能肯定为联合为恶吧？”</p>

萧风不假思索：“以肉饲虎者，虽自身不愿，但虎若伤人，岂能无因果？</p>

就算规矩的乞丐本身不作恶，他们为求照顾，交份子供养的恶丐害了人，难道他们没有责任吗？”</p>

史君山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按天师所说，各地泼皮勒索商户，敲诈摊贩，难道这些被迫交钱的商户摊贩也有罪吗？”</p>

萧风摇头：“商户摊贩无罪，泼皮横行，是朝廷管理不严，罪在朝廷。”</p>

史君山大喜：“所以规矩乞丐供养恶丐，规矩乞丐无罪呀！他们就像商户摊贩一样，是无奈而为之啊！”</p>

萧风顿时语塞，沉吟道：“这么一说，这些规矩的乞丐还真的是没有什么罪过呀……”</p>

史君山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大人说他们供养恶丐就有责任，分明是无故入人以罪呀！”</p>

萧风似有所悟：“也就是说，商户摊贩无奈交钱，罪不在商户摊贩，而是朝廷的问题，对吗？”</p>

史君山见萧风终于开窍了，拼命点头予以肯定：“不错，所以还请萧大人向朝廷禀明，丐帮之事……”</p>

萧风打断史君山：“泼皮横行罪在朝廷，所以朝廷这些年加大力度，铲除泼皮盗匪。</p>

规矩乞丐被迫交钱，供养恶丐横行，难道这也是朝廷的罪过？那些恶丐是朝廷管的，还是你丐帮管的？”</p>

一闷棍，打的史君山直翻白眼，他万没想到，绕来绕去的，虽然让一部分规矩乞丐没了罪，可丐帮的罪却更大了！</p>

“不不不，萧天师，丐帮也一直在管，一直在管，还请朝廷再多给些时日，丐帮一定严格自查。”</p>

萧风冷笑道：“既然你也承认恶丐横行是丐帮的罪，那朝廷凭什么不能解散丐帮，给丐帮定罪？</p>

如你所说，丐帮存在上千年了，这些事儿要改早就改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再跟朝廷要机会吗？”</p>

史君山又气又急：“泼皮也存在几千年了，朝廷不也是最近才刚刚清理干净的吗？为何对丐帮如此严苛？”</p>

萧风淡淡的说道：“泼皮存在几千年了，可泼皮不成帮派，最多是一城一县，能达到一府之地的都罕见。</p>

你丐帮却是组织严密，天下通行。泼皮危害在明，丐帮危害在暗。泼皮如外伤，丐帮如病灶，岂能同等待之？”</p>

史君山咬了咬牙，此路不通，决定换个赛道，他就不信哪条道上的车都开不过萧风！</p>

“萧天师，丐帮中凶横霸道之人，朝廷尽管抓捕就是，可丐帮中许多老弱病残，为何要一网打尽？”</p>

萧风淡然道：“我说过，人之善恶，既不能看可怜与否，也不能看命苦与否，更不能看强弱与否。</p>

强者为善易，为恶也易；弱者为善难，为恶也难。可世间之事，从不是看难易而为之的。</p>

强者为恶，恶行或对强弱一视同仁；弱者为恶，恶行却只会针对更弱的人。</p>

强者为恶，因为肆无忌惮，反而堂而皇之；弱者为恶，因为见不得光，反而阴狠狡猾。</p>

所以朝廷首先甄别的是你手下乞丐有罪与否，而非强弱。然后才看有无劳动能力，分别对待。”</p>

史君山责问道：“既然能分辨有罪无罪，却要将无罪的乞丐也强行带去西伯利亚，是何道理？”</p>

萧风笑道：“有罪既然当罚，有病岂能不治？他们虽然无罪，却有病，所以要带到西伯利亚去治病啊。”</p>

史君山一愣：“什么病？他们没有病啊？”</p>

萧风笑道：“有手有脚，不劳不做，宁吃残羹剩饭，不肯出力流汗，这是懒病。</p>

大明蒸蒸日上，岂能养这许多懒人？所以对有罪者固然要流放苦役，对无罪者也得要治病救人。”</p>

史君山忽然道：“有手有脚，不劳不做，伸手乞讨者，可不止是乞丐啊，和尚也是如此！</p>

萧天师，你为何不去灭了佛教，解散寺院，让和尚们都还俗，种地做工呢？只盯着丐帮，是何道理？”</p>

擂台上的团头们本来见史君山被萧风驳斥得连连败退，已经垂头丧气了，此时忽然听见史君山这一神来之笔，顿时精神大振，纷纷喝彩。</p>

“不错，和尚比我们乞丐强在哪里了？凭什么只把乞丐弄到西伯利亚去？和尚为什么不去？”</p>

“就是，要真论起来，我们乞丐至少还没有占土地房屋呢，那些秃驴占了那么多土地，都成大地主了！”</p>

“萧天师，你这不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你倒是说说，有何道理？”</p>

萧风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只看到了和尚不事生产，和你们一样靠众人施舍生活，却没有看见你们的区别。</p>

天下寺院极多，也不是没有作奸犯科的和尚，可作为佛教整体，会允许和尚拐卖妇女儿童吗？会允许和尚采生折割吗？”</p>

史君山咬牙道：“和尚们妖言惑众，骗得那些蠢笨男女主动供养，又是给钱又是给地的，当然不用干这些事儿了！</p>

天下人若是对丐帮也能如此，丐帮难道还非要去干那些违法犯罪掉脑袋的事儿吗？”</p>

萧风点头道：“这就是你们的根本区别所在，同样是取食于民，丐帮于百姓，于朝廷并无丝毫贡献，只有潜在的犯罪危险。</p>

而佛教既能给百姓们提供情绪价值，又能导引百姓诚心向善，提高民间的道德水平，朝廷就算不喜欢，也能容忍。”</p>

史君山不解道：“导引百姓向善，还算说得过去，毕竟那些和尚还教百姓不偷不抢，可什么叫提供情绪价值？”</p>

萧风淡然道：“百姓布施一个和尚后，会觉得自己做了善事，佛祖会保佑他，他就会十分开心。</p>

同时他也会觉得朝廷干得不错。因为朝廷既允许他们信佛，又让他们有可以布施和尚的余钱，无论从哪方面都不会觉得朝廷不好。</p>

可百姓施舍一个乞丐后，就算是觉得自己做了点善事，也不会觉得这个乞丐能保佑他，他也开心不到哪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