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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蔑视权威的时代,这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好的时代。
也许是从父亲那里带来的对于政治斗争的观点,因为父亲林长民是亲皖系的原因,林徽因对于皖系的大对手之子张汉卿并不感冒。
不过既然他是客,自己自然地要做出作为女主人的姿态来。她用一种似近实远的语调对张汉卿说:“少帅是稀客,难得能和我们坐一起。之前一直以为少帅是做大事的人,想不到对空谈也有研究。您的‘旧瓶装新酒’理论我们都辩论了好久,借用法国伏尔泰的名言,‘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说得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女人,向他提出挑战了!
张汉卿笑笑,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这个说起来还是小姑娘的她斗口,虽胜犹败。而且他来此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散心、消遣而已。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让她不满,但是要把话带入他所熟悉的领域才有气势。
他用一种很揶揄的口气笑着说:“我该称你林小姐还是直接称你为徽因呢?”
不是为了让她回答,只是他的一个口气转圆,显得不那么尖锐:“如果您能够捍卫我说话的权利,我想我们民国的革命已经成功了!”
他现在是中国最炙手可热的权贵,手中掌握几十万精兵,在民国政坛已经是说一不二的角色。确实,林徽因如果真的能够“捍卫”他的话,还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张汉卿的话让席间几个人都笑起来,连徐志摩也抬起头来,关心地看着场中两人的对嘴。
对于张汉卿随随便便就把话题扯到政治上,林徽因也很吃惊于他的反应敏捷,不过这正引起她的斗志。她的母亲是姨太太,她得到的宠爱都是自己争气上进挣来的,因而在历史上她的一生都是有意志力的女人。
她也微笑着说:“少帅说笑了,现在的中国,还没有人能自称捍卫您说话的权利。不过您要知道,您说话的权利一产生,很多人说话的权利便被剥夺了!”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张汉卿说:“哦?愿闻其详。”他看着林徽因,十九岁的风姿绰约掩盖不住她的敏锐。
“本来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如火如荼,可是您只一句话,吹捧旧观念旧思想的舆论便扑天盖地而来。他们在故纸堆里努力挖掘所谓‘新酒’,可是无论怎么包装,只要它放在旧桶里,它看起来都是陈旧的。
这就像把一点污水倒入一桶酒中,或是把一点酒倒入一桶污水中一样,结果都是污的。有时我觉得,少帅的‘旧瓶装新酒’,倒像是‘新瓶装旧酒’呢。”
有意思,连管理学上的“污水定律”都提出来了,难得她想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批判地继承传统文化的想法很不赞成,不过用很隐晦的方式说了出来这也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呢。
张汉卿笑笑:“中国落后于西方不过百十年的时间,按照进化论的观点,西方文明也不可能一蹶而就吧?我们老祖先用中国文化实现了强汉、盛唐,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西洋文明是好的,都认为中国落后的根源在于旧文化。
诚然,满清入主中国以来,传统世界强国中国在世界政坛上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但要知道这是因为满清以落后的文化取缔了中原先进文化所导致,却证明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作用----要知道在长达两千多年里,中国一直是以强盛的面目出现在同时代的世界各国面前,即使她在分裂之时。
拿破仑曾说:‘中国是一个巨人,如果它苏醒,整个世界都要为之震动的’。我想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唤醒这个巨人。
至于方法,当然有好多种。我们提出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就是一种批判地继承。林小姐等人喜欢清空房间另起炉灶,未免不是一个方法,只是如果房屋太大了,可能打扫起来很不容易,还可能留下死角。
最重要的一点是,西洋文化不一定就适合中国人。想一想吃饭用刀叉而不用筷子,见面不是作揖而是亲吻。如果对方是林小姐我当然乐于接受,不过万一是男士,别人不知道作何想,我是要起鸡皮疙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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