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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昨日一见到公子就叫美人。”少年说起就有些生气,“实在是轻浮。”

“他应该是看穿了我脸上的面具。”公子叔华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这张面具是长襄君所赠,让他知道了当年公子樾流亡时如何能够做到金蝉脱壳之秘辛,也让他能够多年隐居不被外人所察,长襄君所赠之物精致入微,连他都要寻摸边际很久,可是柳不折却是一眼看出来了。

长襄君师从柳不折,剑法有相似之处,想来面具之法也是当时从沂国习得,有如此精妙之物,他输的不冤。

“美人!美人!!!”柳不折被打着军棍,看着远处掀开的车窗挥手叫道,“啊!!!疼!!!”

“公子,我还是好生气。”少年握紧了拳头。

“别生气,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此处了。”叔华看着关上了车窗,看着手中的书道。

出世之人,本不该再入世,只是宁王愈发失德,罔顾性命,而他不忍这些原本是百姓的人沦为牲畜,连反抗都被彻底湮灭,才相助一二。

此次相帮,许多百姓也能归于田野,不必受战乱之苦,这支队伍散了,他也该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了。

“公子不想看到那个人后悔莫及吗”少年小心询问道。

当日之仇,他一直铭记在心。

叔华抬头,略有思忖道:“你说宁王今日一役,宁国气数已尽,他必然会死,既知结果,也没必要再跑上一趟。”

那个人的生与死已与他无关,他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将要亡国的暴君,该被消灭,仅此而已。

在意一人时,愿为之肝脑涂地,不在意一人时,好像连听到他的存在都觉得占用了时间。

“是。”少年看着他清淡的面色笑道,“我都听公子的。”

“美人啊……”柳不折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感慨。

宗阙吩咐了安顿宁国叛军之事和战后诸事,出了主帐看着叫嚷的让士兵暗暗发笑的柳不折道:“还剩多少”

“还剩十棍。”打下的士兵说道。

“哦……哦……”柳不折疼的呲牙咧嘴,“宗阙你暴殄天物啊!”

“天物”宗阙看着他有些疑问。

“怎么,我不配当天物吗”柳不折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十分不满。

“将军,柳将军说的是宁国叛军的军师。”副将没好气的说道,“柳将军昨日一见那文气彬彬的军师,立马就叫人家美人,害的双方差点儿打起来。”

“那是个美人嘛……宗阙你暴殄天物……啊!!最后一棍子那么重,魂都要打出来了!”柳不折嚷嚷着。

所有将士的目光却落在了宗阙的身上,副将磕巴的问道:“将军暴殄天……天物”

他们将军不是跟大王是一对吗这怎么还跟叛军军师扯上了

领兵打仗还碰上个旧情人,大王怕不是要降罪。

“那东西只是估摸着做,是奉樾转交的。”宗阙闻他话语,已知所谓军师的身份。

面具做出来,只需要贴合脸部,其余当然是越普通越好,才能隐藏在众人之中。

“你这手艺真是差劲,以后别说是我教的。”柳不折嘶了一声就要爬起。

“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宗阙看着他道。

柳不折捂着屁股就往后跳:“不用了,我自己能好。”

“三日后要行军,不要讳疾忌医,来人,将柳将军扶回营帐。”宗阙面色平静,从怀里取出了伤药。

副将们已然明白自己之前是误会了,上前按住了柳不折就往营帐里拧。

“我不回去,我不上药……”柳不折脸色狰狞,拼命抓着帐边都想爬出来,却最终被拉了进去。

一番折腾,半晌后整个营地都响起了一声惨痛的叫声,让所有闻声者都心肝一颤:“啊!!!!!”

“怎么了这是!”

“敌袭!”

“不是,是给柳将军用了将军给的伤药。”

“将军给的良药苦口嘛。”

柳不折惨痛了三天,三天后确实能如常骑马了,只是看着宗阙的目光都是控诉和虚弱:“你也太狠了……”

“祸从口出。”宗阙说道。

“罢了,我只是想着你应该认识,他又通宁国地形,也是个可用的人才,此次交好,别错过了。”柳不折轻嘶了一下,“人呢”

“已经走了。”宗阙说道。

“那么一位美人,宁王可真不是个东西。”柳不折叹道。

“他自己应该不在意了。”宗阙看着远方的山河道,“宁国气数已尽。”

宁国主力几乎尽灭,剩余的要么溃逃,要么被诛,霖国进军之路所向披靡,而宁国的朝堂上已经少了不少人,洛都更是从以前的繁华变成了空空如也。

长襄君得天神所授,万军丛中直取宁国主帅人头,如此力量,绝非宁国可以抵挡。

“大王,如今应该离开洛都,以求后路。”有大臣冒死开口道。

“后路寡人还有何后路可退”宁王纾坐在王座上,却觉手指冰冷。

他多年筹谋,如今也将要烟消云散了。

“可……”那大臣还想说话。

“来人,把之前溃逃者的人头都摆上来。”宁王纾打断了他的话道。

侍卫匆匆,带了布袋来,无数的人头洒落在朝堂之上,皆是熟悉之人的面孔,连厘先生的头颅也在里面。

群臣呼吸急促,有人眼睛瞪的极大,有人已发出了惊叫。

“此时国难,谁若敢逃,便会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宁王纾唇角勾起,低低笑了两声,又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双唇都好像沾染了血的殷红。

群臣看向座上君王面色已变,国还未亡,可他们的君王已经疯魔了,宁国……彻底完了。

朝堂议事结束,宁王纾一口鲜血喷在了桌案上,一旁侍从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身边死了太多人,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想必是发现了秘密。

宁王纾看了过去,那侍从跌坐在了地上呼吸颤抖着:“大王,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将血迹擦去,不准告诉任何人。”宁王纾擦去了唇角的血起身道,“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侍从颤抖着应道。

血迹被擦去,外面的战事一日数报,每一报,霖军都更接近洛都一些,直到兵临城下,朝臣几乎都要杀尽了。

侍卫守在宫中,霖军攻城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传来,宁王纾坐在王座上咳着,先是轻咳,最后是似乎要将肺咳出来一般的满脸通红。

“大王,您喝些水润润。”侍从奉上了茶盏道。

宁王纾打量了他一眼,接过了杯盏放到了唇边,眸光微低,他看着面前跪着不断颤栗的人,却是蓦然砸了茶碗,拿起一片碎裂的瓷片割过了侍从的喉咙。

血液渗出,侍从拼命捂着喉咙,想要张口说话,却是倒在了地上扭曲着身体。

水渍飞溅,腐蚀的声音传来,宁王纾看着地上缓缓失去生命的人,眸中一片狠戾:“凭你,也想要寡人的命。”

“大王,城破了!!!”急信传来,宁王纾手中的瓷片落地,已被鲜血染红。

“你们都出去吧。”宁王纾说道。

所有侍卫握紧了刀退出殿中,刀戈的声音已近在耳边,可更为清晰的,是他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好像连心脏都在宣称着自己的不堪重负。

血液滴滴答答的从唇齿之间渗出,宁王纾扶稳王座时,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那道戎装的身影沐浴着晚霞的光踏入,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液。

戎装,红缨,进来的男人高大俊美,即便身染鲜血,也不过是让他更具男儿的豪气。

男人该征伐天下,宁王纾看了过去,他曾经想过自己讨伐五国的身姿,仿佛与面前的人融合,可随着那人的近前,对上那双漆黑平静的眸时,这场梦刹时醒了。

“长襄君……”宁王纾坐直了身躯,抹去了唇边的鲜血,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却又清晰的知道这就是那个人。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扭转乾坤,让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多年传闻,今日终得一见,却是诀别生死的时候。

宗阙看着王座上衣襟腰带遍布鲜血的君王,即便走到了如此穷途末路,对方还在维持着君王仅剩的尊严,而他所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即使他不动手,这个人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以奴隶代为冲锋,是你授命”宗阙是询问,也是陈述。

“自然,能为我宁国身先士卒,是他们的福气。”宁王纾说道。

“奴隶亦是人。”宗阙说道。

“寡人知道长襄君是奴隶。”宁王纾呵呵笑了两声,“可即便你再得天所授,史书工笔之中,你也不过是一个爬上君王床榻的奴隶,此行功高,不知奉樾可会忌惮”

“他非你。”宗阙说道。

“哈哈哈,堂堂长襄君竟相信君王的感情。”宁王纾笑的喉咙沙哑,“他未杀你,是因为天下未平,宁国将灭,届时天下太平,他要传宗接代,又岂会留下你这样的祸患,你这样的男人,他倒是能体会到征服之感,只是兔死狗烹之事,没有君王可以避免。”

宗阙神色未变,他与奉樾之间的事情,不必告知外人,即便说了,有些人也只会听他想听的话:“你这样的人,得不了天下。”

“荒谬,寡人不过是棋差一招。”宁王纾面色狰狞,死死看着他道,“着了你与霖王的计。”

他心绪起伏,猛咳了一声,大滩的血液被喷吐了出来。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寡人必不会输……”宁王纾终究维持不住坐姿,撑在了王座之上,“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叔华……若不是你们设计……若叔华还在……寡人要去见他了……”

临了了才知道,原来他是割舍不下那个人的,但他不后悔,与其留着日后背叛,不如到死心里都是他,生死都是他的。

他的话断断续续,瞳孔已有些涣散,唇角溢出了笑容,宗阙看着他不断挣动的身躯开口道:“叔华还活着。”

宁王纾的眼珠转动,瞪的极大:“寡人不信……”

“他当时服了我给的假死药,又用人皮面具藏身。”宗阙平静道,“此次宁国叛军军师亦是他,除了他,没有人更了解宁军,更了解你。”

宗阙的话不重,却让宁王纾浑身都颤栗了起来,他浑身抽搐着,眼睛瞪的极大,想要坐起,却是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鲜血:“你骗……我……”

“你到死都是孤家寡人。”宗阙说道。

宁王纾张大了嘴,蓦然从王座之上翻滚了下去,宗阙让开,看着台阶上遍布的血迹,走到那睁着眼睛躺在地面上的君王面前,蹲身探脉。

油尽灯枯,血崩而亡。

有些事情原本不用这么惨烈,各国争斗,成王败寇,有野心不是错,有雄心壮志更不是错,肆意挥洒人命是错。

以这一身血液,也无法赔偿万千人的性命,便宜他了。

宗阙起身,收起剑走出了大殿。

宁国彻底宣告结束。

急信送达淞都,原宁国境内还在整顿,霖王下令,大赦天下,免去原宁国所有奴隶身份,重为百姓,招降士兵解甲归田,休养生息。

而此时正是春风吹拂,春光明媚。

匆匆到了五月,宁国境内所有力量几乎消弭,在春日将烈之时,快马驶过官道,直冲淞都而去。

“将军此时赶回,大王必定欣喜!”身旁副将笑道。

宗阙马鞭未停,应了一声:“嗯。”

马匹极快,转眼间淞都城已近在咫尺,以往淞都已是热闹异常,如今却是旌旗招展,仪仗挺立。

宗阙眸光微敛,蓦然拉紧了马缰,战马嘶鸣,停在了城池近前,也看到了那停在城门口的君王车架。

车门打开,一只手探出,琼枝玉树般的身影出现在了艳阳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阔别半年,君王似有打量,然后微微沉气似是安心。

宗阙下马走了过去,看着加快步伐到了面前的人,对上了他溢满了水光的眸,所有的思念与担忧,尽写在这双眸中了。

“你……”奉樾紧紧看着他,努力抑制着想要伸出的手。

半年征战,即便日日都能收到战场来信,知道他平安无事,还是抵不过亲眼看到这个人时来的安心。

可此时他是君王,而面前的是他的长襄君,有些礼节必须要……

“我回来了。”宗阙伸手,将人紧紧拥在怀里道,“我回来了。”

奉樾心中大动,眸中氤氲,却是笑着抱住了面前的人。

虽是君臣需恪守礼仪,可久别重逢,就让他放肆一次吧。

二人相拥,宗阙身后副将纷纷停下了步伐,宫中侍从原本是低着头的,过往百姓亦不敢看,却是不少人没忍住看了过去。

夕阳下的一双人,唯美的不可思议。

……

华灯初上,傍晚的市格外的拥堵,车辆挤在高架上,车主等的不耐烦之余打开了广播,其中传出了一则新闻播报。

“近日在市地下发现了一处皇岭,初步判断是距今多年的霖朝墓穴,只是还没有判断是霖朝哪一位皇帝的,根据史书记载,霖朝是我国史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其存续了五百多年,共经十六位皇帝,每一位皇帝在位的时间都相当长,也被称之为长寿皇朝。”

“按照古人的年龄,确实是比很多现代人都长寿了,如果能够挖掘出其中的秘密,或许能够延长现代人类的寿命……”

“古代皇帝吃的好,用的好,能不长寿吗。”车主换了个频道,“最近真是老听到这种消息,就是没有实质性进展。”

除了广播,新闻之中亦有报道找到了历史上最为神秘朝代的墓穴。

关注的人自然满心期待,不太关注的也会看上两眼,期待某一天揭秘,却不知道勘察墓穴的考古专家们也是愁的脑袋疼。

墓穴是被挖地铁的机械碰到的,坍塌出了一部分,露出了其中一部分金制的刻书,记录着那个时代的农桑技术,正是霖朝的文字。

霖朝只有皇室才能用金器陪葬,十六位皇帝出土墓穴并不多,即使有出土,许多文字也已经损坏,无法辨认,可这个墓穴中的仅找到的一些东西上却有极清晰的霖朝文字。

这个皇朝是第一个统一的皇朝,也是最神秘的皇朝,虽是有一些史书记录霖朝第一位皇帝大兴农桑,休养生息,其中提及的制盐过滤之法与现代极其相似,可信息并不详尽,且很多记录都有冲突。

而如今好容易发现了一处墓穴,却发现被碰撞的地方遍布着机关,弄错了一处,整个墓穴都会被封死。

专家们头痛,专门找来了建筑大师研究其中构造,可机关还没有研究透彻,寻觅出的物件上的文字却被翻译了出来。

“……霖元帝携长襄君……采蚕桑……织绸缎……民乐……”

“这是……”专家捏着翻译的书稿呼吸屏住,手指都在震颤,“这是霖元帝的墓穴,这是霖元帝的墓穴啊!!!”

此消息传出,整个考古界甚至全国都被这个消息席卷了。

“霖元帝的墓穴找到了!”

“就埋在市下面!”

“那当然,市的地理位置就是当年的淞都。”

“据说霖元帝是断袖,一生未娶妻。”

“他与长襄君的爱情真是让人羡慕。”

“我觉得都是编的,真要是一生没娶妻,那继承皇位的从哪儿来的”

“即使有爱情,死后也不能埋一起,跟皇帝同葬的也只有皇后。”

社会不断热议,揣度着这位以仁善著称却能统一天下的帝王的一生。

建筑家们则在不断推测着整个地宫的走向,废寝忘食得出了一个结论:整个地宫外围能进去,里面想进去就得埋里面。

大致走向推测,被不小心挤压的墓穴也开始触碰机关,有惊无险的打开了第一层墓穴,而出土的金箔文字却传递了另外一个信息。

这是霖元帝与长襄君共葬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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