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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id="tet_c">第二十七回欧阳川醉题反诗孟太后乱点鸳鸯
话说冯青与简平交手,斗至四十合以上,冯青朴刀将简平铁链磕飞,举刀望简平脖子劈去。眼见简平将成冯青刀下之鬼,说是迟,那时快,只听樱桃急喊道:“莫要杀了简平哥哥!”
冯青闻声,生生将刀收住,立在那里。简平铁链已失,无心再战。只见他走上前去,抱住厉红梅尸身,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樱桃听了,心里难受。岑子樵来劝,简平置之不理。忽然,简平抱起厉红梅尸身,望海边走去,来到一处高高悬崖上,纵身一跳,与厉红梅一同跃入海中。樱桃惊叫,赶到崖边,只见崖下一滩乱石礁,海浪一波紧接一波袭来,拍打着悬崖与礁石,不知简平、厉红梅被海浪冲去了何处。樱桃闷闷不已,打杀了厉红梅,却失了简平哥哥。
岑子樵领众土兵来到崖下,却寻不见简平、厉红梅踪影。岑子樵惜简平,连连扼腕叹息。接连失了两个都头,若倭寇海贼来犯,谁来领军御敌?沈樱桃、冯青着实了得,却是韩世忠的人,终要回杭州。岑子樵不敢打沈樱桃、冯青的主意,只是急得抓耳挠腮!
回到舟山岛上,岑子樵、冯青、樱桃与一众土兵在昌国府衙内吃酒庆贺,喧闹一夜。冯青做过土兵,当过都头,与众土兵坐一席,如鱼得水般自在。众土兵皆来奉承,夸其武艺高强,且为人甚是随和,不似简都头那般矜持小器。洪都头虽貌美,却不近人,且动辄喝斥人。众土兵皆来,央冯青多留几日。冯青被央不过,答应留下几日,待岑子樵报过上官,遣来新的都头,方才回杭州复命。其实,冯青喜欢舟山岛,欲多留几日。岑子樵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连夜写了书信与韩将军,详细叙述打杀厉红梅、简平始末,表彰沈樱桃、冯青功劳,教韩将军禀告圣上,免除沈樱桃流放之役。且写明因失了两个都头,昌国府无人领军,故而暂留冯青几日,防倭寇海贼来犯,待上官遣来新都头,即刻放冯青回杭州。
樱桃却草草吃了饭菜,自回房内睡下,闷闷不已。简平哥哥怎抱了厉红梅尸身,一同跳崖?樱桃离开影屏山,便是追随杨林、奚虹、简平来杭州勤王,杨林、奚虹、简平皆先身死,樱桃怎不唏嘘!冯青来拍她的门,她置之不理。睡了一夜,次日起身时,樱桃已复寻常,辞了岑子樵、冯青,揣了书信,樱桃提了玄铁棒,跨上乌骓马,一个人望杭州去了。一路疾驰,日行夜宿,赶了四五日,回到杭州时已是十月中,天气冷了下来。
韩世忠见樱桃擅自归来,吃了一惊。樱桃递上岑子樵书信,略略说了昌国府之事。韩世忠道:“原来如此。明日与你一同入宫,禀明圣上。”次日,樱桃随韩世忠入宫,觐见圣上。圣上看了岑子樵书信,大喜道:“老天有言,叫沈将军撞着,杀了那女魔头!”此前,崇安知府上了奏折,报到:那厉红梅打杀了两个小牢子,逃出了崇安大牢,不知去向。圣上当即龙颜震怒,将那崇安知府革职查办。今闻樱桃撞着厉红梅,将其杀了,岂不龙颜大悦!当即赦了樱桃流放之役,圣谕即刻下达杭州府、昌国府。樱桃伏地谢恩,退了出来。韩世忠自回军营,樱桃却转来见太后。
孟太后高坐阶上,斥责道:“你这丫头忒大胆,竟敢做下犯律之事!”樱桃伏地拜谢孟太后,起了身,笑道:“今番去昌国府,撞着了反贼厉红梅,我便将其打杀。圣上大喜,赦了我流放之役。”孟太后道:“你兀自在那笑!下次你犯事,我不再救你。”孟太后走下阶来,拉了樱桃,在旁边坐下。樱桃笑嘻嘻道:“末将不敢再有下次了。”孟太后问道:“你老实说来,那冯青将军是你甚么人,他这般猴急,径来求我救你?”见孟太后问,樱桃一惊,慌忙道:“不是我甚么人!我与他皆丹徒县人氏,同是武胜军参将,相熟而已。”孟太后却道:“只相熟么?”樱桃脸红了,却不答话。回到军营,夜里睡下,樱桃在床上翻来覆去。樱桃怎不知冯青待她好!只是冯青个子矮小,相貌平平,不及韩亮高大英俊。这般想了大半夜,鸡鸣时分方才混混吞吞睡去。
这日,闲来无事,樱桃出了军营,来到杭州街上。正走在街巷间,只见街巷中熙熙攘攘,一个人面颊上两行金印,正从对面走来。樱桃瞅他一眼,却见那人张眼瞅她,各各吃了一惊。也是樱桃命中合当有事,撞了这个对头。樱桃暗道:“那人不是上官皓么?”那人却暗道:“那个人好生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两个人错身而过,樱桃回身看他,却见那人也回身看她。樱桃肚中道:“上官皓不是流放到丰州城了么?怎地却在这里见他?”那人不识得樱桃,转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兀那待诏,前面那个女子是谁?”待诏应道:“大人,那个女子是沈樱桃将军。”那人惊道:“那个女子便是沈樱桃?”那人未见过沈樱桃,只知沈樱桃打杀了张三、王五,坏了他的事。樱桃一步三回头,却不见了那人。正在那里疑惑,不知一个人走上前来,拍了拍她肩膀,叫声道:“沈将军!”樱桃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欧阳川。樱桃叫声道:“欧阳将军,你怎地阴鬼般弄人,来吓我一跳,难怪唤你作鬼影刀!”
欧阳川却笑道:“你个胆子忒大的野猴子,谁吓得了你!你在瞅甚么?”樱桃道:“我瞅那人忒像上官皓。”欧阳川道:“然也,那人正是上官皓。”樱桃奇道:“他怎在这里?”欧阳川道:“且寻个酒店,你陪我吃酒,我慢慢说与你听,如何?”引了樱桃,来到杭州有名的潘家酒楼,上到楼上,挑了个干净阁儿坐下。欧阳川叫来酒保,要了两斤牛肉、两盘果蔬、一壶酒,与樱桃一同慢慢吃酒。欧阳川道:“那上官皓流放到丰城,不几日便被官家帝叫回杭州。官家爱他书法文章,闲时传他入宫,与他谈论诗文与书法。”樱桃听了,奇道:“那岂不是官家坏了国家法度?”欧阳川急止住樱桃,说道:“慎言!且多吃酒,少议论。”
两个人边吃酒边说话。欧阳川道:“听闻你在昌国府撞见了简将军?”樱桃道:“正是,他已在昌国府做了都头。”将她撞见简平,简平却与厉红梅成了夫妻,她杀了厉红梅,冯青击败了简平,简平却抱厉红梅尸身跳了崖,细细叙说。欧阳川听了,说起曾与简平在校场比武,唏嘘不已。欧阳川不知不觉多吃了酒,渐渐沉醉,口无遮拦起来,说道:“我生在秦地,长在绥德,自幼习武,保家卫国。自随了韩将军,经历大小近百战,圣上赐我武奕郎,算是赢得了小小功名。却将家小陷在了绥德,不知几时得见。身为武将,却护不了家人,要我何用!”不觉酒涌上来,感恨伤怀,潸然泪下。忽然做了一首打油诗,便唤酒保索借笔砚来,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挥毫便写道:“手持亮银刀,跨上追风驹;打去五国城,接回徽钦帝!”欧阳川写罢,自看了,手舞足蹈,大哭一阵,大笑一阵。又去后面写上“绥德欧阳川作”六个字。写毕,掷笔在桌上,又自饮了几杯酒。樱桃暗自吃惊,肚中道:“这个胖子,平日里见他逢人便笑,整日嘻嘻哈哈的,却不知他肚中几多酸楚!”见他醉了,遂唤来酒保计算了,取些银子算还。樱桃搀了欧阳川,两个人踉踉跄跄,歪歪斜斜,取路回营来。军士见了,慌忙来搀欧阳川,送去他房内。樱桃回自己房中,倒在床上,一觉直睡到五更。欧阳川害酒,睡卧了一日,酒醒时,全然不记得昨日在酒楼白粉壁上题诗一节。
却说那日上官皓在街上撞见樱桃,便寻思设计害她。次日,赵构遣人传他入宫,谈些诗文、书法。赵构精通诗词与音律,擅长书法、绘画,尤其得意的,乃是书法,写的极富书卷气,不输徽宗的“瘦金体”。寻空闲,上官皓道:“昨日我在街上撞着沈樱桃将军。她不是流放到昌国府了么,怎地回了杭州?”赵构道:“沈将军在昌国府撞着方腊余孽厉红梅,将其打杀,立了大功。朕赦了她流放之役。”上官皓道:“如此甚好。只是奇怪,她面上干干净净,已无金印。我被刺了面颊,却留了疤痕,字迹清晰可见,岂不怪哉!我知有一种刺印作弊之法,唤作文刺。莫非她买通了刺印之人,偷偷做了文刺?若是,乃欺君大罪也。”却不料赵构已知,樱桃面无金印,乃是太后所护。正是太后颁旨,赵构得以坐上皇位,他岂容别人污损太后!顿时龙颜大怒,厉声喝道:“上官皓,你休得攀咬人!你与沈将军有何恩怨,非得构陷她?”上官皓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似斗败的公鸡,跪了下去,囫囵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皇上明鉴,罪臣与沈将军并无恩怨,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不知他触碰了皇上甚么逆鳞,令皇上勃然大怒。只见赵构一挥手,上来两个禁军,架起上官皓,将其逐出皇宫。
上官皓出了皇宫,脸色刷白,两腿发软,昏昏噩噩走过两三条街巷,来到潘家酒楼下面。酒保迎上了楼,进了个干净阁儿坐下,上官皓急急道:“快拿两个菜、一壶酒来,我吃了压压惊!”酒保搬来一只鸡、一盘果蔬、一壶酒,上官皓吃了几杯酒,歇了半个时辰,心头方得安稳下来。寻思道:“我岂不知文刺之法?只是,我的罪,乃是被皇上判罚,实是我不敢使诈欺君也。那沈樱桃恁地大胆,不知是与谁窜通,私下作了文刺。不知何故,她这般作奸使诈,皇上却袒护她。罢了,罢了,眼见那沈樱桃得皇上庇护,我何苦招惹她!”瞥见旁边白[粉]壁上有人题咏,起身信步走去看了。上官皓粗粗一看,不觉冷笑道:“写的甚么字,歪七扭八的!”看了上两句,又道:“甚么狗屁诗,打油诗而已!”及见下两句“打去五国城,接回徽钦帝”,上官皓惊道:“这不是反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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