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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樱桃、孟葵赶了上来,立在一旁,看少年与一青一红打斗。见少年渐渐不敌,孟葵惊道:“不好,那少年要败,恐性命不保。我得救他!”提乌红粗木棒,策马上前,却被樱桃拦住。樱桃打了个唿哨,将玄铁棒指望一青一红。只见一群猢狲忽从山边林中跃出,扑向一青一红。两个盗贼哪里提防?见众猢狲扑来,顿时惊慌失措。众猢狲一番抓挠,青的被抠出了眼珠,红的被扯掉了耳朵。一青一红两个,一个捂住眼,一个捂住耳,连声哀嚎。孟葵在旁见了,惊的张大了嘴,吐出长长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那少年忽见一群猢狲扑来,吓了一跳,策马转身便逃。却见一青一红被众猢狲围困抓挠,一个没了眼睛,一个没了耳朵,疼的在地上打滚。少年急忙转身回头,抢上前去,连刺两枪,结果了一青一红性命。众喽啰见头目被杀,大惊失色,没了命的四散逃命。樱桃又打了个呼哨,众猢狲纷纷退回了山林中,瞬时不见了踪迹。半晌,那伙客商惊魂未定,走上前来,谢过少年,赶了马车,匆匆赶路。少年却收了金枪,径直来樱桃马前,“噗通”跪在地下,拜道:“谢神仙姐姐相救!大恩大德,来日必报。”
樱桃“扑哧”笑了,说道:“小弟请起,莫要拜我。我乃是凡人,非神仙也!”少年见说,奇道:“不是神仙,怎么能够驱猴成兵?”仰头细瞅,只见樱桃骑在马上,十五六岁模样,面色黝黑,却穿一领灰黑道袍。身后一匹马,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十七八岁模样,面色白皙,眉清目秀,手中提一条乌红粗木棒。少年起身,改口称道:“原来是道姑姐姐。恕在下眼拙,错认姐姐作神仙。姐姐驱猴成兵,法术高明。”樱桃嗔道:“甚么道姑姐姐,你莫得乱喊!我不是道姑,驱猴成兵也非法术。”
樱桃瞅那少年时,但见:面色微黄,满脸稚气,乳臭没干,胡须未长,虎头虎脑,英气初显,十三四岁模样,身长六尺五寸,长得瘦瘦条条,却骑一匹劣马,使一条金枪。江湖有绰号,唤作小金枪。有六句话,单道这少年好处,但见:一杆金枪撒如雨,一匹劣马快似风。眼睛从不揉沙子,初出茅庐好争胜。专打不平愣头青,逢人搭救是徐炜!
樱桃暗道:“这少年却是个愣头青。”问道:“你是甚么人,几岁了,来此间作甚么?”少年答道:“在下徐炜,十三岁,开封人氏。我父徐宁,江湖有诨名,唤作金枪手,原是东京禁军金枪班教头,却被宋江诓上了梁山。后一同受了招安,我兄弟二人与娘亲回了开封,我父随宋江四处征战,却在征方腊时中了毒箭,死于杭州,圣上追封忠武郎。靖康之难时,我兄弟二人随娘亲南下,逃来饶州生活。今听闻金兵渡过扬子大江,杀来江南,我辞了娘亲,去投岳飞将军,助他抗击金兵。走到此处,撞着贼人拦路打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料功夫不济,不敌贼人。幸得姐姐驱猴相助,杀了贼人。敢问姐姐尊姓大名?”
樱桃却道:“我无名无姓,你唤我作姐姐便是。”一拍马,匆匆离去,孟葵不知樱桃为何离去,只得拍马跟上。走出一段路,回头不见徐炜追来,孟葵问道:“何不唤徐炜同行?”樱桃只欲与孟葵同行,不想平白多出一个人,便道:“他去投岳飞将军,我却去寻武胜军,不同路,怎同行?”孟葵道:“我瞅那少年,却是一个愣头青,恐怕他再惹出事来。”樱桃道:“他惹出事来,与你我何干?”孟葵道:“你我他三人,与梁山泊皆有渊源。他若出事,你我岂能不救!”樱桃嗔道:“你倒是热心肠!”
樱桃依了孟葵。前面有条岔道,去向别处,只见两个人转入岔道里躲了。待徐炜骑马匆匆过时,两个人转出大路上,一路尾随而来。徐炜却不回头,不知二人跟在后面。走了大半日,临黑时来到一个去处,远远望见一座城,城门上写“衢州”二字。只见前面徐炜匆匆赶入城去。
孟葵惊道:“听闻衢州降了金贼,已是虎穴。徐炜这般去,岂不是狼入虎口!”
话说一个多月以前,获知孟太后将到衢州,身后却有二千金兵紧随追赶,衢州知府钱雁翎一片声叫起苦来。便叫散了堂,转入内室来,思量道:孟太后既来,不可不接;可是,衢州城仅又四百土兵,怎敌得了二千金兵!不如接了孟太后,速速送其西去。待金兵到时,却领众军民出城降了金兵。钱雁翎道:“听闻建康府早降了金国。建康降得,我衢州怎降不得!”
思量已了,哼着曲儿走出内室,来到大堂上,教人将步军都头路芬传来,与路芬细细筹谋。孟太后到时,钱雁翎领马军都头佘雷、步军都头路芬,引了二百马军,出城迎接。次日大早,谎称金兵将至,教佘雷领一百马军,护送孟太后急急西行。钱雁翎深知,佘雷这憨人,一副耿直脾气,宁折不弯,不知伸缩。钱雁翎暗道:“就让他随孟太后西去罢,莫在这里坏我大事。”待古里甲领二千金兵杀到时,钱雁翎早领路芬及一众官员、军民候在城门,举了白旗,臣服金国。古里甲叫钱雁翎仍管衢州,问明孟太后行踪,自领兵西去,追赶孟太后。过几日传来消息,佘雷及一百土兵皆叫金兵杀死了。再过几日,却见纥石烈领了败兵归来,在衢州歇了一日,回杭州去了。钱雁翎暗道:“庆幸,折了佘雷及一百土兵,换得衢州百姓躲过了一场劫难!”
却说徐炜问樱桃名字不得,只见樱桃引了孟葵,匆匆骑马远去。徐炜不知所措,一个人愣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却又作怪,明明穿了道袍,却说不是道姑!也不知怎得罪了她,问她姓名,她却不说,匆匆走了。”过了多时,方才策马,一个人前行。徐炜快马加鞭,一路狂奔。时遇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纷扬扬落下细雨,冷的寒彻。临黑撞见一座城,城门上写着“衢州”二字。徐炜看看天色冷得紧切,渐渐晚了,自说道:“好了,且入城中,寻个客栈歇息。天气恁地寒冷,去寻个酒店吃酒,暖暖身子。”不知深浅,策马入了衢州城,径奔府衙客栈来。
入得客栈,只见一个伙计迎上来,问道:“客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徐炜道:“我从饶州来,要去投岳飞将军,在此宿一夜,明日早行。店里可有上房?”伙计一惊,口中却应道:“有。”先来牵了马去马槽,喂了草料。后引徐炜上楼,开了个房间。
徐炜搁了包裹、金枪,即出了房间,下了楼,问伙计道:“此处可有酒店?”伙计道:“出客栈,望左转个角,有个悦来酒店。”徐炜出了客栈,转个角,望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屋橼上,正是悦来酒店。徐炜揭开芦帘,拂身入去,倒侧身看时,都是座头。拣一处坐下,解了腰刀搁桌上,叫道:“酒保,先取一角酒来。”酒保打了一角酒,将来放桌上,问道:“要甚么下酒?”徐炜吃了几杯酒,身子暖和过来,便道:“店里有甚么?”酒保道:“有牛肉、肥鹅、嫩鸡。”徐炜道:“切两斤牛肉来。”酒保道:“可要吃菜蔬、米饭?”徐炜道:“再来一盘菜蔬、一个米饭。”酒保道:“客官先吃酒,牛肉、菜蔬、米饭就来。”转身去了,不多时,将来铺下一盘牛肉、一盘菜蔬、一碗米饭,放个酒杯,一面筛酒。
徐炜吃了几杯酒,身上渐渐暖和。徐炜问道:“酒保,敢问岳飞将军现在何处?”酒保一惊,却装作未听见,转身避了去。徐炜叫道:“你这酒保好没道理,问话却不答。怎地这般欺客,莫不是看我是外地客,便不来理睬?”酒保慌忙转身回来,凑上前,压低了声道:“客官噤声,你这是不知我的好意。今衢州已降金国,你怎恁地大胆,在此询问岳飞将军!”徐炜惊出了一身冷汗,说道:“甚么,衢州投降金国了么?”酒保不敢答,匆匆离去。
徐炜慌忙吃完酒与饭菜,携了腰刀,正待离开。却见客栈伙计引了路芬及十个土兵,闯入酒店里来。客栈伙计四处瞅了瞅,指住徐炜道:“正是这个小哥,要去投岳飞将军。”路芬喝道:“拿下。”十个土兵即刻上来,将徐炜团团围住。只见两边各伸出一把挠钩,把徐炜搭住,动弹不得。两个土兵抢入来,先夺了腰刀。两个土兵扑上去,将徐炜摁倒。可怜徐炜挣扎不得,急要爬起来。众土兵一齐下手,摁牢不放,一条绳子绑了,押往府衙来。那酒保在一旁,早吓的魂飞魄散,瘫坐地上。
出了酒店,走出不远,只见一个人拦住去路。路芬看时,那人十七八岁,骑在一匹马上,拈一条乌红粗木棒。路芬策马上前,喝道:“你是何人,敢来此挡道?晓事的快快离去,否则将你一同擒了。”那人道:“我乃玉狻猊孟葵。你这卖国求荣的恶贼,怎敢拿了我兄弟。快快将徐炜放了,饶你不死。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路芬并不打话,挺一口朴刀,翻身上马,来擒孟葵。两个人一来一往,一来一回,当街斗了起来,两边百姓一片惊叫声,纷纷避让。两个人斗三十四五合,不分胜负。打得正酣时,不防两个土兵各执一把挠钩,偷偷靠上来,将孟葵搭住,用力拉下马来。众土兵一拥而上,横拖倒拽,一条绳子绑了。路芬冷笑道:“你这般嫩,也敢来救人?一起押取府衙!”与徐炜一同押进府衙里来。
钱雁翎坐堂上,只问了徐炜、孟葵两个姓名、年庚,余皆不问,便叫押入大牢。连夜写了申状,加印封了。第二日,教将徐炜、孟葵押入囚车,着路芬领五十个土兵押望杭州,交与金国元帅完颜宗弼处置。路芬接了申状,押了两辆囚车,离了衢州,行不过十里路头,前面见一座大林子,正来到那山嘴边。
看看渐近林子前,只见林子里转出一个人来,挡在道上。看时,那人却是一个女子,但见:穿一领道袍,提一条玄铁棒,挎一口腰刀,骑在马上。路芬看了,失口惊叫道:“沈将军,你怎在这里?”那人正是樱桃。原来,昨日临黑,孟葵要进衢州城,樱桃却道:“我去不得,那狗官见过我。此前,我陪太后来,钱雁翎领了衢州都头、土兵出迎,引入衢州。这衢州大大小小官员皆认得出我。”孟葵一个人入了衢州,樱桃却在衢州城外寻个农家宿了。今日早起,听闻昨日路芬捉了徐炜、孟葵,今日押望杭州。樱桃便来到这林子里,候了多时,远远望见路芬押了囚车来,樱桃跳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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