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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板很大气地选择了临镜湖的泾滨之畔行走。</p>
灌木草丛茂密,水面被盛夏吹皱,像一匹重焕光彩的绸布。</p>
乔徽举着灯笼与显金并排走,在静谧之中,他沉声开口道:“你,听说过逊帝吧?”</p>
显金点头。</p>
当然听过。</p>
这五六年,她从泾县、到宣城府,如今再到京师,朝堂原先离她很远,她只需做好纸、卖好纸即可,可渐渐地她发现朝堂就在她身边,朝堂的一举一动都足以令她所有的心血一朝倾覆,以为远在天边的朝政,早已经过层层的加码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她的身边——比如,八丈宣的兴起与覆灭。</p>
八丈宣的兴起,是因逊帝喜爱长幅山水画,墨层分明,氤氲得当;</p>
而八丈宣的覆灭,则是因后来登基的昭德帝并不热衷书画文词,李三顺的父亲李老章便成为了家族内斗的牺牲品。</p>
从此,陈家对宣纸的话语权,再不如从前。</p>
时代一粒沙,个人一座山,如是而已。</p>
乔徽跟随显金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湖心亭,飞起的檐角张扬热烈,他斟酌了话语:“逊帝,噢,也是如今的逍王,元后嫡子,百安大长公主唯一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二十三岁登基为帝,帝号文景,三十一岁经白堕之乱禅位于当即圣上昭德帝,也是他与百安大长公主的庶弟...”</p>
乔徽蓦然顿住。</p>
显金静静地听,轻轻点头:“然后呢?”</p>
乔徽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p>
怎么说?</p>
难道说,我怀疑前逊帝、现逍王,是你爹?并且你爹也怀疑你是他姑娘?</p>
没有凭证啊。</p>
若是有凭证,逍王怎么会诱他前去北郊,旁敲侧击打听消息?</p>
只能证明,大家都只是猜测。</p>
但他还没摸清楚,逍王是从哪里生起的这个猜测。</p>
且,再退一万步,今晚他与逍王的对话,通篇而言,逍王都未曾说过他怀疑显金是他姑娘的任何一个字。</p>
乔徽停顿了很长时间,隔了一会才道:“今日那两支箭,一支来自哑卫;而正中眉心的那一支,来自于逍王安插在你身边的影卫。”</p>
他不会瞒骗显金,更不会替显金作任何决定。</p>
无论何事,无论何时,无论何因。</p>
乔徽让自己尽量客观:“我刚刚自北郊回来,逍王问了许多,你娘的状况、你的年岁、你娘是如何去的泾县...我不知他何意,所以我都没回答。”</p>
显金愣了愣,脚步放缓,无意识地呆滞在了青石缘湖小径上。</p>
乔徽单手转了转灯笼的角度,避免光线直接照射显金的眼睛。</p>
“什么意思?”显金蹙眉问。</p>
乔徽沉吟之后,轻声道:“听他的口吻,或许,他有可能是你的长辈。”</p>
长辈,只是委婉的说辞。</p>
显金知道乔徽想说什么。</p>
显金原地不动,双眉紧蹙,似在认真思索,隔了片刻,显金终于迈步,随着小石子密密麻麻铺就的小径脚步轻巧地向前走。</p>
乔徽提着灯笼跟上。</p>
显金看湖道:“问就问吧。若真想知道,早在百安大长公主自北疆杀回京师时,就该问。”</p>
白堕之乱后,百安大长公主曾火速赶往京师平定局面,否则禅位一事,怎么可能双方毫发无伤地平稳交接?这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的历史上,都是个例的存在。</p>
既然百安大长公主曾作为定海神针,来主持过局面,那丢了一个皇室公主,这件事想查,能有查不出来的?就算当时当日有再大的苦衷,可...可那是你的骨血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中间的隐情,究竟是什么?白堕之乱究竟发生了什么?乔家当时已然隐居宣城府,此等绝密大事,自然无从知晓。</p>
只有在时隔十余年的今日,如无头苍蝇般,茫茫打听。</p>
显金平静道:“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买铺子。”</p>
其余的事,以前不重要,现在也不重要。</p>
乔徽沉默颔首。</p>
一抬眼看,湖心恰有两只鸭子,脚蹼挨着脚蹼耳鬓厮磨,COSPLAY鸳鸯呢。</p>
乔徽有条不紊地转开话题:“这对鸭子当真恩爱。”</p>
显金随着喟然感叹道:“是啊,长得真肥——明天让张妈妈杀了烫锅子。”</p>
乔徽:?</p>
乔徽面无表情转过头:“你真是煞风景。”</p>
显金嘴角一歪,一声冷笑:“背着我吃了苏记牛肉面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p>
乔徽:??</p>
“你怎么知道!”乔徽花容失色。</p>
显金再一声冷笑:“气味,是背叛的气味!”</p>
乔徽沉默后,罪恶的目光看向湖中心的鸭子:“那就一只烫锅子,一只烤着吃吧。”</p>
...</p>
鸭子的生死已经决定,而刚刚在北疆决定了多人生死的百安大长公主,甫回京,在乾和宫坐下,便有密侍匆忙来报。</p>
百安大长公主素来喜怒不动的眉眼,陡然跳了三跳。</p>
此事她,第一次听说。</p>
百安大长公主手捏得紧紧的,思索之后,沉声道:“...影卫被撤下,那就换老七继续盯着。”</p>
密侍接令而去,却在中途被百安大长公主唤住:“不,直接让元郎去——以宝元的身手,老七不一定不会被发现。”</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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